一如唐代以理論描述為主所構建起來的“圍棋九品制”,将棋手的棋力與品德相結合,形成了從九品的“守拙”到一品的“入神”,宋代文人也承認并且遵循這個品級劃分。
但這個九品制,非官方明文認可。
包括宋代的棋待诏選拔,也并不是以九品等級為依據,主要還是看實戰成績。
當然,還有他人的推薦。
雙蟬除了《忘憂清樂集》,還借了《棋經十三篇》。
後者相較前者的重要性尤甚,是古典圍棋理論的新高度、系統化。
《棋經十三篇》中提到過“九品”,這本北宋仁宗時期的書籍,證明了九品制在宋代是被認可的。
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恰與現代圍棋九段的劃分相反,職業初段最低,九段最高。
雙蟬被她的師父評判為七品“鬥力”,偶有精進,即将可以踏入六品“小巧”。
她不足在攻殺之氣過于強勁,卻也恰好因為算路精準、力量豐沛,而隐隐提升了實戰棋力,足以與四品“通幽”之境一戰。
她赢過自己的師父,也赢過許多品級棋力遠勝過她的人。
雙蟬喜歡棋盤上的世界,沉浸其中時,她會感到天地遼闊任其遨遊,日月星鬥随她起舞。
那種連毛孔與魂魄都震顫的感覺,是其他事物都無法比拟的。
粗略對比的話,九品守拙相當于現代圍棋的業餘段位中上水平,七品鬥力幾乎可以算作是職業三段。
可是,圍棋是不斷發展着的。
無法讓宋代的棋手與現代的棋手比個高低,也缺乏更多的史料支持,那麼,所謂的段位水平、棋力上下,也就隻是意象境界的籠統推測而已。
于是,隔着時空去對比古代圍棋九品與現代圍棋職業九段的劃分水平,就顯得有些空虛和簡單了。
遑論九品制側重的是棋道、品德。
與之不同的是,現代職業段位更看重成績與積分。
就像,三好學生不一定都是班級前幾名。
除了現代規則的變化之外,最讓雙蟬震撼的就是圍棋的進步。
太厲害了!
從對弈棋譜到經驗總結,規則的變化之下是不斷推動圍棋發展的無數棋手,以及他們手下所誕生的大量棋譜、死活題,信息流通發達的時代裡,這些内容浩如煙海。
是任何一個以前的時代,所無法比拟的。
文獻的稀缺性,是圍棋發展的掣肘。
雙蟬見過《敦煌棋經》、《棋圖》,也珍惜地有過一份手抄棋譜殘卷,她沒見過的圍棋書籍,太多太多。
能擁有一本棋譜便已經是極為困難的事情了,現在這種随處可見可購買的圍棋資料,天呐,這裡下棋的人得厲害到哪裡去?!
學校的圖書館還可以随便借!
甚至沒有任何條件!
如果不是限制了本數,雙蟬恨不得全都抱走,看個痛快!
圍棋就是要不斷做死活題、不斷下棋、不斷與高手對弈,方能進步、感悟。
缺乏了大量練習與高水平對局的古代棋手,是弱于現代棋手的。
那麼,七品與職業三段,就不再是“幾乎”的棋力。
前者之勝率,渺小了許多。
在這裡上學一周,雙蟬很認可老師們經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
我們那時候,哪兒有你們現在這樣好的條件?
其他孩子沒什麼感覺,但雙蟬可以說是,醍醐灌頂振聾發聩石破天驚當頭一棒震撼人心!
這話怎能如此貼切?!
雙蟬:這裡真的!太好了!
她從三歲學棋,七歲便名揚當地。
然而,那是車馬稀少的偏僻之地,不在繁華的開封,僅是一個城郊有青山的青山縣。
所謂的“名揚”,怕也隻是一點毫無作用的誇張虛名罷了。
一個垂髫稚兒,能拿起棋子走上幾步,就已然十裡八鄉的天才了!
那麼,師父所說的她是七品近六品,會不會隻是鼓勵她?
就像是班主任誇獎她的英語?
那鮮紅奪目的23分,與滿分的數學放在一起,刺眼得讓雙蟬想哭。
這麼一思考,她的實力怕是要再往下低低低很大一截才對啊!
雙蟬不敢自大。
既然無法對比,那就直接說學棋時間吧!
順便再把時間也折疊縮減一番,這樣的話,肯定就沒有問題啦~
譚希:“你沒考級嗎?”
雙蟬不太清楚這是什麼,但反正沒有做過,于是就大方點頭:“沒有。”
譚希:“好吧。”
她有點遺憾,因為對弈的人數有限制,校方更傾向圍棋隊+少數學過棋但沒那麼厲害的,前者可以培養自己的隊伍,後者萬一可以多幾個立志走圍棋的孩子呢?
第一輪的時候,兩位職業棋手的精力也更為充沛,肯定會比第二輪的狀态要好些。
譚希沒學過圍棋,不過她也能大概猜到這麼多。
很正常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用一點就少一點,需要慢慢恢複嘛。
隻是,不打緊!
反正學過棋也是有優勢的,搶名額更有把握啦!
先搶到再說!
譚希仗着自己是剛來不久的青年教師,說好話、胡攪蠻纏、腳步飛快,總而言之,真的不負侯秋意所望,給雙蟬搶到了這個機會!
可給她累得夠嗆,出了一身汗呢!
那邊催促着第二輪的學生抓緊在門口排隊,簡單交待一下千萬要記得遵循圍棋禮儀,等會兒安靜進場。
“來啦來啦!”
不是雙蟬應聲,而是侯秋意的嘹亮嗓門,還抓着雙蟬起來送了一把,推她趕緊過去。
譚希在不遠處看得連連搖頭。
哎呀,真可愛啊,隻有這種時候才能感覺到當老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