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儀舟“哦”一聲,稍微躊躇了下,道:“臣女為殿下……煲了湯,興許對傷勢恢複有益。”
江景之挑眉,“三小姐與黎杉姑娘真是默契,竟不約而同送了湯過來。”
謝儀舟:“啊……”
宋黎杉搶在她前面給江景之送了湯?
……
這不會是什麼後宅鬥争的手段吧?
謝儀舟手上的湯盞忽然有些燙手,她往後退了一小步,道:“那我……”
“擱下吧。”
謝儀舟将湯盞放下,告了聲退,快速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她挑着燈籠,望着腳下自己晃來晃去的影子,心中有點沮喪。
果然不該聽信林喬的鬼話,誤打誤撞被宋黎杉當做了對手,在江景之面前鬧得個尴尬,還白費了一碗湯。
江景之肯定不會喝她的湯。
她的廚藝是離開謝家後自己琢磨出來的,味道和府中膳房送出來的不一樣,但謝儀舟不挑,能吃就行,隻有餓死鬼多次挑剔。
最初謝儀舟還慣着他,直到有一次她特意熬了滋補的乳鴿湯,卻被餓死鬼連碗一起打翻。
他可以嫌她做的食物難吃,可以說她手藝差,但不能浪費她的糧食。
謝儀舟真的生氣了,轉身出去,整整兩天沒理他。
以前謝儀舟嫌餓死鬼挑剔,現在想來,人家是吃着山珍海味長大的太子,嘴巴挑剔一點,也在理。
他肯定不會喝她的湯。
謝儀舟十分後悔,因為這碗湯,她不僅浪費了食物,還招惹到了宋黎杉。
巧言令色的事果真不能做。
.
次日,天剛微微亮,江景之喊來賀嶺,問他後院幾位大夫的情況。
“羅啟明前兩日與宋黎杉發生口角之後就沒外出過,終日研學太醫院送去的醫書,今日謝儀舟身邊那小厮過去了一趟,兩人聊了許久。”
“謝儀舟那邊除了小厮好動之外,沒什麼動靜。”
“宋黎杉就沒安靜過,這些日子不是丢了首飾,就是嘲諷羅啟明,昨日傍晚去拜會了謝儀舟,搶在她前面送了碗湯過來,方才又去羅啟明那了……”
“昨晚謝儀舟離開後都做了什麼?”江景之忽然問。
賀嶺思索了下,道:“謝三小姐似乎沒什麼特别的情緒,回去後沒多久就熄燈了。”
說完沒了聲音,賀嶺等了會兒,擡頭看去,見江景之身着寝衣,外面披着一件寬松外袍,單手支額坐在桌案後,劍眉蹙着,表情不太好看。
他問:“殿下昨晚沒休息好?”
江景之哪裡是沒休息好,分明是做了一宿的夢。
夢裡他的傷勢很重,躺在一個破舊但整潔的房間裡,旁邊就是支起的窗子。
透過窗子,能看見外面樸素的院子與院中墜着金黃果子的杏樹,有個穿着簡樸的姑娘踮着腳在樹下摘杏子,烏黑的長發編成兩條辮子,從肩膀垂到腰間,随着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姑娘摘了杏子,洗幹淨,端給了他。
江景之不愛吃杏子,夢中依然不愛。
姑娘好脾氣地把杏子放在一邊,沒多久,又端了一碗湯進來。
是滋補的乳鴿湯,可味道着實難以下咽。
有了對比,味道的好壞格外明顯。
他把湯盞放在一旁,伸手去拿杏子。
可他傷勢愈合的不好,擡手的動作牽拉到了腹部傷口,手臂一歪,湯碗被打翻在地,碎瓷與湯汁濺了一地。
姑娘聞聲進來,愣了愣,然後一聲不響地清掃起來。
夢境十分平淡,江景之卻在深夜裡醒來,腦中反複回憶這些碎片的同時,潛心感受夢中殘餘的饑餓感。
——姑娘一聲不吭地清掃完後,整整兩日,沒再給他送過任何食物。
她在用行動告訴他:不想吃,那就餓着。
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江景之,他該動怒的,可不知為什麼,他醒來時心口發熱,充斥着一種很古怪的感受。
而他之所以會做這個夢,根源在于昨晚謝儀舟送去那碗湯。
那碗味道寡淡的,他隻嘗了一口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