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杉是溺死的。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謝儀舟聽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屍體已經被搬走,幾個侍衛正在湖中搜查有無可疑物品,旁邊石闆上留有一片濕淋淋的痕迹,昭示着屍體是從這裡被撈起來的。
怕吓着林研,謝儀舟沒讓她跟來,身旁隻有林喬。
林喬驚魂未定,低聲道:“說是侍婢在折橋下發現的,方才我聽見動靜遠遠瞧了一眼,屍體慘白,估摸着浸泡的時間不短……”
“太子是什麼反應?”
“沒見着他,可能是出去了。”
是有這個可能,以前餓死鬼也是,傷勢稍微好一點,就躺不住。
林喬道:“好端端的,怎麼會一聲不響地溺死?這地方守衛森嚴,就算是不慎失足落水,也不可能一句救命都喊不出來吧?哪怕是在水裡撲騰幾下也好啊……”
謝儀舟想起王惠卿的提醒。
她以前隻知道為江景之醫治有被他懷疑的危險,沒想過也會成為叛賊眼中釘,更沒有真切的危機感,而今親眼看見昨日還靈巧活潑的人就這樣沒了,心底不禁生出陣陣寒意。
宋黎杉是來救治江景之的大夫中,最不具叛賊嫌疑的,殺她的不會是江景之,隻能是潛入進來的叛賊。
宋黎杉死了,下一個就是她了。
這種被人暗中盯着的恐懼與被方震威脅不同,至少方震追殺她的時候,不曾成功害死過她身邊任何人。
謝儀舟第一次切實感受到危險逼近的壓迫感,嗓音低啞道:“今後要當心些,盡量不要獨自待着,更不能再去見羅啟明……”
正說着,袖口突然被林喬扯了一下。
謝儀舟止住,轉臉一看,見一個身着青衫的男人正從碎石小徑過來,顯然是沖着她來的。
這人約有三十歲,膚色偏暗沉,服飾雖華貴,舉手投足中卻帶着一絲不自然的局促感,宛若初見識到京都奢華的老實憨厚的平民百姓。
與林喬昨日提過的羅啟明一模一樣。
“是謝三小姐嗎?”中年男人匆匆到了跟前,倉促又小心地詢問,緊接着自報家門,“在下羅啟明。”
謝儀舟被他看着,心髒砰砰地跳。
攏共三個大夫,宋黎杉死了,她不是叛賊,那叛賊就隻能是眼前這人了 。
可惡的餓死鬼,這麼久沒把人揪出來就算了,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然不在府中。
謝儀舟在袖中抹了抹掌心的汗水,冷靜地對着羅啟明行了一禮,“正是小女。羅大夫安好。”
羅啟明松了口氣,往湖水中央瞧了瞧,側身引謝儀舟往遠離湖水的花圃走去。
謝儀舟忙道:“小女還要為太子重新配藥,就要回去了,怕是不能與羅大夫暢聊。”
“是,今早侍衛還來提醒小姐及時備藥。”林喬在一旁搭腔。
被拒絕的羅啟明神色一僵,面色灰敗地停下,道:“那在下就不耽誤小姐了……”
謝儀舟複行一禮,帶着林喬快步離開,經過海棠垂門回首時,遠遠看見他還神情苦澀地站在原處,看得人心生不忍。
謝儀舟收回視線,回到住處後,認真叮囑林家兄妹,“太可怕了!以後一定要離他遠些!”
合上門,三人重新分析起宋黎杉的死和目前處境,重點有兩處,一是羅啟明下一個目标定然就是她了,二是減輕江景之的懷疑迫在眉睫,否則萬一接下來羅啟明也遇到了危險,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林喬總結:“來不及考慮了,你得搶在羅啟明之前出事,宜早不宜遲,今晚最好。”
謝儀舟着急,“我要遇到什麼危險?”
溺水被用過了,難道她要墜樓?
經過宋黎杉的事,侍衛巡守更嚴,她哪有那麼容易墜樓?而且她也沒有勇敢從高處躍下。
還沒商量出可行的危險,夕陽已不知不覺沉下,侍衛來請謝儀舟去給江景之換藥。
謝儀舟提着一口氣去了。
江景之穿着單薄的寝衣在内室等着,謝儀舟靠近時嗅見了他身上沐浴後的潮濕水汽,心想他果真是外出過了。
餓死鬼也是這樣子,愛幹淨,不能動的時候隔兩日就要她幫忙擦洗,能動彈後,隻要外出了,回來後總要仔細清洗一番。
衣裳從也不穿隔夜的,有時候謝儀舟一件外衣穿了兩日,還要被他嫌棄。
“今日沒人與你使手段了,怎麼不熬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