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天人是指?”褚寂想将沐靈忱拉至身後,誰知沐靈忱卻一動不動,仍呆立在原地。她便是再遲鈍也該發覺了沐靈忱的異樣。
“團團?”鎮龍閣裡陰氣陣陣,他額間卻滲出了許多細小的汗珠。
阮成鴻似被“天人”二字刺激到,再次提高了聲音,“天人?對,天人告訴我,隻要取下佛珠的封印,朕不僅可以當皇帝,待到天玄宗的氣運之子降世,朕甚至能打造出隻屬于朕一人的神界!”
“朕做到了……”阮成鴻的聲音突然低落,“可是天人他卻不見了……”
觀南對阮成鴻這種蠢材鄙夷極了,“你做到什麼了?”
“靈忱……”
褚寂忍受着心口的翻湧,正要喊醒沐靈忱,誰知沐靈忱突然放開了她的手,徑直向鎖魂陣走去。
觀南抛出手中的佛珠串,五顆佛珠在空中發出金黃的佛光,瞬息間,其他佛珠的珠光熄滅,隻剩下了靠近阮成鴻的那顆佛珠還在長明。
阮成鴻還在回憶,一陣紅光閃過,方才還站在殿中央的觀南已經來到她面前。
“本座隻說一次,把佛珠交出來。”
如骨笛般削瘦修長的手指不帶絲毫憐惜地掐上了阮成鴻的脖頸。觀南似乎忍耐到了極點,琥珀色的清眸更是閃着紅光。
此刻,慈悲祥和的佛陀仿佛失去了佛相,倒像個從煉獄走出的修羅。
褚寂不關心阮成鴻的死活,她終于在沐靈忱即将踏進鎖魂陣時攔下了沐靈忱。
“團團。”
見沐靈忱恢複了清明,褚寂将他攬入懷,一陣後怕。
天知道,在她發覺沐靈忱失控時,她已經後悔了。褚寂将心蓮碎痕蔓延的聲音忽略,盡量不在沐靈忱面前透露出脆弱的神情。
“靈忱,我帶你先離開這裡,好嗎?”
“哐當~咕噜噜~”
褚寂隻聽到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她正要回頭,沐靈忱的聲音如斷了線的琴音般刺耳,亦在她耳畔驚起。
“不……”被掐出血痕的細緻向落空的藍影伸去,連衣角也未抓到。
失重感襲來,褚寂本就昏沉的頭腦此刻隻覺得世界都旋轉了起來,亮着火光的燭台似乎被撕成了碎片,與背景一起扭曲,丁點的燭火在她眼前似乎變成了飛舞的線條,讓人看得眼花缭亂。
良久,片刻清明的腦海将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刻印在腦海,褚寂看到了沐靈忱焦急的神情和那雙眸中閃爍的金光。
她沒有對沐靈忱設防,更想不到,她會被沐靈忱突然推入陣中……
陣法捕捉到了獵物,亮起的符咒震碎了地面,将獵物一口吞下。
收起掉落在地面的佛珠,觀南不再留戀,金絲僧袍一閃,紅袍閃現在了門口。正要跨出門檻脫身而去,佛杖随主人一頓,又轉了回來。
阮成鴻早已昏死過去,鎮龍閣的陣法被啟動,整座高閣震動起來,發紫的鎖魂陣射出沖天的光芒,将地面震碎,那道湖藍的身影也被碎石包裹,吸入了無底深洞。
可是,似乎……哪裡有些不對?
和尚放下佛杖,盤起腿打坐起來,随着一聲聲梵文輕誦,盛開的金蓮在她腳下盛放,金蓮伴生的跟莖在那張略顯疲憊的臉頰蔓延,直至彙聚額間,生成了一隻金瞳。
“不……”沐靈忱不受控制地顫抖,腦海中循環播放着他的所作所為。
他都做了什麼……
來不及懊悔,他縱身一躍,就要跳進那無底深淵。
可偏偏,事與願違,一道略帶嘶啞的女聲突然出現在沐靈忱身後,低吟起他的乳名。
“團團……”
沐靈忱回過神,這才發現,眼前的無底深淵消失不見,他站在一個昏暗又潮濕的石室,周圍一片漆黑,充斥着濃濃的腥氣。
“團團……”那道聲音再次響起,仿若低語般徘徊在他耳畔。
沐靈忱取出祭塵劍,迅速轉身向那道聲音的來源處襲去,劍身抵達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時卻被他制止。
“褚寂?”沐靈忱停下手,驚喜還未來得及浮現心頭,又被一陣寒意侵襲。
隻因,那道從黑暗中走出的身影露出了半邊布滿傷痕的左臉。
“團團……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沐靈忱似乎聽到了蕭雅的歎息,他被那聲歎息拉回現實,發現他周身仍是鎮龍閣的模樣。蕭雅正站在他面前,擋住了不遠處的裂隙。
沐靈忱對上那對墨瞳,卻瞬間被卷入了漩渦。對方的雙瞳流轉着墨色的符文,那些符文不斷旋轉,最終化成了閃爍的脈絡。來不及震驚,沐靈忱仿佛被那些符文裹挾,意識飛出了天地,徹底遊走在雲間,身體也變得異常柔軟,像是躺在了水面。
接下倒落的瘦弱身軀,蕭雅将沐靈忱攔腰抱起。
“你在做什麼!”
金瞳閃爍着詫異的光芒,這才發覺手中的佛珠竟是一截朽木,而原本古色生香的高閣滿是塵灰,破爛不堪。除了那處鎖魂陣,整座鎮龍閣早已被陣法包裹……
她們從踏進這裡開始,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蕭雅沒有理會觀南的質問,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
和尚還想追上消散的黑影,腳下的金蓮慢慢消散,眼前的一切如破碎的鏡片般掉落,露出一片白光。
白光照亮了天際,将所有人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