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點真正來臨,訓練室的燈光瞬間熄滅。
黑暗瞬間侵占了這個訓練室的每一寸空間,無聲得席卷,将“于淵”死死裹住。
他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他不太能适應這種極緻的黑暗。
是真的什麼都看不見,明知道這個訓練室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人類對未知的恐懼是上萬年前就形成的天性,盡管與其相伴的還有對未知的探索欲,但是。
“于淵”現在已經不敢下床了。
甚至已經縮着不敢出被子了。
他嘗試叫了一聲“老師。”
但是沒有回應。
或許老師身體不好,今天忙了太久已經睡熟。
自己因為對黑暗的恐懼就将他吵醒或許對老師來說會是件很心煩的事吧,自己隻是他的學生,每天晚上都有十點鐘,他不可能每晚上都把他吵醒隻為了安撫自己的恐懼吧。
老師的身體這樣差,他不應該這樣的。
所以他也隻是努力把被子裹得自己緊一點,但是連這被子的尺寸都是特地設計過的。
為了防止賴床行為,被子的尺寸能從各種角度防止他蓋住頭,蓋住頭就會露出腳,蜷縮起來還會露出膝蓋,夜晚訓練室溫度會下調,沒人能受得了在這種溫度下露出腳和膝蓋。
所以,他連最後一點尋求安全感的途徑也被堵死了。
更折磨人的,他腦子裡那點混亂的記憶正在瘋狂的在他腦子裡出現。
模糊的,深刻的,不管是戰場上的飛濺的血液和異種的基因液還是響徹的慘叫和嘶鳴現在都像在他的大腦裡循環播放,是的,夢魇。
他緊閉着眼想要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但顯然是徒勞。
當腦海中一聲凄厲的慘叫結束,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咳嗽。
黑暗裡他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多久,但此時的他把這聲咳嗽當做救命稻草。
實際上,于淵沒有睡熟,隻是他不湊巧,在他輕輕喊出那聲老師時,于淵剛好在房門外和蕭浔交代說記得關燈,然後去洗漱了。
于淵仍然經曆了上床時腳腕的劇痛,甚至嘶了一聲,但是“于淵”當時腦子裡的嘶鳴太過于大聲,他沒聽見于淵的動靜。而于淵恰好因為擔心自己上床已經距離訓練室熄燈十幾分鐘,“于淵”一天的日程安排緊,現在恐怕已經累壞了睡得正好,他小心翼翼減輕了所有可能發出的聲音,就算上床時疼的眉頭緊鎖,也努力克制住了本能的痛呼,沒發出什麼太大的聲響。
他們都以為對方睡得很好,實際上一個靠着他時不時難以克制的咳嗽聲勉強入眠,另一個一晚上都在努力克制着咳聲别太大,睡得相當幸苦。
早上六點,刺眼的白光将“于淵”強制喚醒,眼底一片烏青。
他還得适應一段時間。
于淵睡得也不好,蒼白的臉讓他眼下的烏青更加明顯。
他也得适應一段時間。
剛起床的時間往往是沒什麼胃口,洗漱之後他沒先往廚房去,蕭浔留言說他優化了一下程序,有一些簡單的白粥,或許,已經可以煮了。
因為蕭浔自己也會,别的,,他或許得再請教一下。
阿魯已經在房間門口等着,他充好電了嘛,晚上打掃好了所有角落,等着做飯。
于淵一開門看見阿魯吓得瞳孔一震,最近可能确實有點精神衰弱了。
他撫了撫胸口,“阿魯,去煮粥吧。”
“好。”
阿魯的回應有點奇怪,有點熟悉,又說不上來。
于淵本打算往書房去,手上還抓着那個音箱,他們的對話被錄了進去。
而阿魯的聲音做了仿人聲處理,這個時代通用的基礎技術,聲音也隻是蕭浔在熬大夜的情況下随便選的熱度第一,幹淨清冽的少年音。
其實這個聲音放在呆呆小小的鋼鐵機器人身上既詭異又滑稽。
“老師家裡有幫忙的人嗎?”
“于淵”聽見對話隻是随嘴一問,但于淵忙着給他安排今天一天的食譜,沒太聽清,聽見了幫忙,聽見了問句,就草草回答了一句,“嗯,他叫阿魯......早啊,睡得好嗎?”
“于淵”抿了抿唇,不太好。
但是他不想老師這麼早就開始替他擔心。
“老師早,,,挺好的。”
“那就好,等會早飯就到了。”
煮粥需要時間,但他不确定阿魯究竟能不能把這鍋粥煮好。畢竟之前的教訓實在太慘烈。
但是蕭浔既然說改了,那就再相信他一回。但還是得看着點,不然不放心。
所以他改道了,把音箱放回書房後下樓去了廚房。
廚房的窗戶朝西,窗外是樹,數不清的樹。
就算已經十月,可是松樹林沒有秋天。照樣郁郁蔥蔥,在别的樹都忙着枯黃落葉的季節綠的不管不顧,
初升的朝陽還不太晃眼,光還柔和,從東面的落地窗撒進屋内,又映在松樹上更多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這回阿魯沒再破壞氣氛,從淘米到蓋上鍋蓋,都沒出現什麼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