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等到鄭雲州走了以後,趙恩如才拍了拍胸口,扶着桌子坐下來,喝了口茶壓驚。
想想她又笑,說:“西月,你真厲害啊,我表哥那張嘴是出了名的不饒人,居然被你給回得啞口無言了。不是這麼一弄,他可能還不想走。”
林西月蹲下去收拾杯子:“實事求是吧,你哥就是怕我不識相,自我意識過剩到以為他喜歡我,我順着他的話說而已,好讓他把心放肚子裡。”
“你也有點小題大做了。”恩如拉她坐下喝茶,跟她介紹說:“我表哥或許有這個意思,但他有的是法子叫人死心,才不怕你過剩呢。否則那麼多人追他,我姑媽也催着結婚,他早就被煩死了。”
西月想起上周跪地求饒的黃某。
她若有所思地應了句:“是啊,他看起來就很有辦法。”
她細白的手指在杯沿上轉了一圈,下一秒就啊出聲來。
“你怎麼了?”趙恩如問。
林西月看着她說:“我還有事求你表哥,應該剛才就說的。”
恩如反倒替她慶幸:“那還好你沒有說,就剛才他那個樣子,說什麼都給你否決,他這人最要面子了。”
林西月悄悄地記下了,她說:“嗯,那我等會兒去找他,等他消氣再說。”
趙恩如托着下巴問:“你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不好嗎?說不定我也能辦。”
“可能需要很大的關系,趙董事長讓我找鄭總。”林西月有些為難地告訴她。
恩如善解人意地點頭,比了個手勢給她看:“知道了,那你還是去拜托表哥吧,姑父現在可是排這次序。”
林西月嗯了聲,她知道鄭總的父親在什麼位置上。
散步回來後,林西月獨自在客房待了一會兒。
惦記着還要出去,她也沒急着洗澡換衣服,坐下來看了幾段複習的視頻。
快九點的時候,林西月也學累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梅紋漏窗外,她聽見宋伯在對一名傭人說:“把浴巾送去泳池那邊,大少爺快遊完了。”
那名女傭明顯不想去,她說:“宋管家,能不能......能不能換個人啊?上次鄭總就罵我笨,說我連茶都倒不好。”
“我去吧。”林西月推開窗子,把他們吓了一跳。
宋伯看了她一眼:“你?”
林西月點頭:“嗯,我有事找鄭總。”
“行,那你自己注意點。”
“好的。”
林西月關上燈出來,接過他手裡疊成三折的浴巾,往泳池邊走去。
月光照在平整的石闆路上,折射出幽微藍光的雙層泳池裡,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不停撥動水浪。
她不敢開口打斷他,隻能站在一邊等。
鄭雲州脫掉了外衣後,結實性感的肌群暴露在水中,他正在快速洄遊,平靜的水面上劃出長長的水痕,像大海深處一條等待獵食的兇狠鲨魚。
好健壯紮實的身體素質。
林西月忐忑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幾次接觸下來,鄭雲州這個人都讓她感到危險,從性格到身材。
他浮出水面時,林西月趕緊攤開浴巾上前,周到地披在他身上。
鄭雲州看她一眼,擦了擦頭上的水珠:“怎麼是你?”
“鄭總,我想和您說說我的事,宋伯說您在這兒遊泳,我就來了。”林西月跟着他走到了長椅邊,在他把濕了的浴巾丢過來時,很流暢地接住。
怕他不記得,林西月又提醒了一遍:“就是剛才,飯桌上趙董事長和您說的......”
鄭雲州擰開一瓶礦泉水,點頭:“說吧,你什麼事?”
怕他僅存的耐心不剩多少,林西月盡可能簡短地組織語言,把事情快速說了一遍。她惶恐地看向他:“就是這樣,能不能麻煩鄭總查一查,他是不是還在京裡。”
“這倒是不難。”鄭雲州的下颌還沾着濕痕,他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不過,你怎麼得罪他了?”
這姑娘人小鬼大,看着就是腦子很夠使的聰明相,連趙青如都能哄得團團轉,怎麼會和别人結仇呢?
說不通啊。
銀白的月光下,林西月穿着條薄綢裙站在他面前,栀子白的裙擺浮動在夜色裡。
她眨了下眼,面上露出一種很複雜的神色,委屈又幽怨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鄭總,您可不可以不要問?拜托了。”
真的要講,得從她被葛善财收養說起,那話也太長了。她不認為鄭雲州有那個毅力聽完,何況她自己也不想提。
林西月的聲音很輕,柔得像今晚的微風。
落在鄭雲州的耳朵裡軟溶溶的。
平白無故,他一下子就酥麻了大半邊肩膀。
鄭雲州發現,他好像拒絕不了她的請求。
他捏着水瓶的手用了用力,暗昧的目光停泊在她那張薄淨粉白的臉上,腦子裡蓦地跳出個念頭來。
付家的這個老二,眼光很毒啊。
暖黃的燈光裡,鄭雲州把眼睛眯了眯:“你也是這麼和付長泾說話的?”
“嗯?”林西月不明白為什麼會提到他,一下沒轉過彎。
回味過來以後,她結巴着說:“哦,我沒......沒跟他說過多少話,其實。”
鄭雲州不大相信地反問:“是嗎?和男朋友怎麼會沒話說?”
又是一個答案很長的題目。
林西月語塞一陣:“他......他......”
要怎麼解釋她是快被纏瘋了才答應的呢?
但很快,鄭雲州又抛出個疑問:“你這麼件小事,對他來說也不難,怎麼不找他辦?他不在,他小叔也可以。”
這一題就簡單多了。
林西月溫柔地朝他笑:“付長泾才多大,隻是個小男孩而已,他的手腕和能力跟鄭總您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的。”
她不了解他們兩個誰本事大些,連付長泾是不是有叔叔都不清楚。
不過,拍馬屁總是沒錯的,人人都喜歡聽好話。
但鄭雲州也不見高興,反而不屑地嗤了一聲,不知道在腦子裡怎麼想她,他揮了揮手:“去吧,查到了告訴你。”
“好,謝謝您。”
林西月不敢再多待,免得引起他的反感。
密匝匝的樹影裡,鄭雲州獨自坐在椅子上,眼看着她逃走了。
他承認,這個小姑娘确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很久都沒對一樣東西這麼好奇過了。
在瑞士獨了幾年,他懷疑自己的耐心和興趣都被進化掉了。
但總逮着付家的毛頭小子去問,好像也不太正常。
付長泾這個書呆子有什麼值得自己打聽的?
也許男人之間天生喜歡相互競争,哪怕是毫無關系的一個同類。
況且他本身也是個十分執着于當赢家的俗人,無論什麼局面。
事實上,當林西月踩着男友捧高他的時候,鄭雲州難得心情愉悅了好幾秒。
仿佛在這場雄性競技裡占據了上風。
奇怪的是,他在無緣無故地和付長泾争什麼呢?
争林西月嗎?開什麼玩笑?
因為這股道不明的複雜心緒,鄭雲州的心口不受控制地燥熱起來。
哪怕身上已經擦幹了水,他又跳下去遊了兩圈。
西月在趙家住了一晚,隔天很早就起來洗澡。
為了避免又被叫上桌吃飯,換了條素色吊帶裙後,林西月随便扯了件針織衫穿上,自己去廚房要了一碗水餃。
趙木槿吃早餐時,她已經陪着宋伯在清點去燒香要帶的東西了。
過了一會兒,鄭雲州也挽着袖子過來。
林西月手上提了個竹筐,裡面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蠟燭。
見他在看着自己,她機警地打了個招呼:“鄭總,早上好。”
鄭雲州沒點頭,也沒做聲,像沒聽見似的,直接進去了。
仿佛剛才落在她臉上的那一眼隻是錯覺。
宋伯安慰了她一句:“别往心裡去,雲州他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