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郎中不錯。
“大人,我照着他的脈象照實說了。”
片刻後,手指敲擊桌案的震動從木闆強傳來,直入許青怡的耳朵。接着,被喚作“大人”的人笑了兩聲,“獲取敵人的信任,最好就是實話實說。”
“對了,你開的藥方确認表面上沒有問題吧?“
郎中笑了笑,很是肯定地開口:“大人盡管放心,能看得出問題的人都死絕了。”
聽到這,許青怡疑惑地皺起眉。
這話是何意?
天下能解此藥的唯有許家人,這郎中怎麼會知曉許家已然滅門。
還沒來得及深思,那位大人淡淡“嗯”了聲,對郎中道:“既然如此,獎賞少不了的,先出去罷。”
腳步聲再次響起,直到聲響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另一道年輕些的聲音幽幽道:“莊郎中說這藥見效慢,程大人,看來我們得苦心勞肺一陣子。”
許青怡聞言一愣。
程大人?
她對京中權貴知之甚少,一時間腦中閃過好幾個人物,直到憶起方才郎中那句話。
隻能是外戚程家,顧啟的舅子。
另一個不解多時的答案也終于解開,隔山之毒、參九、浮白……隻怕都是當年顧啟從許家偷得而來,偷來後他又給了程家,隻怕這些年害人不少!
許青怡隻覺呼吸沉重幾分,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腔。她一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早已沁出一層薄汗,緊緊握成拳。
那個年輕些的聲音陰沉濕冷,再次出現在耳邊,“他還真是命硬啊。”
一次兩次的謀害還能活下來,可惜了,這回不會再有許家人救他。
“呵,不怪我們動手。誰叫他身在官場還如此清正。”程大人頓了頓,又幽幽道,“誰叫陛下如此信任他呢。”
程家是太後母家,又推陛下上位,卻不如容回一人得陛下信任。
許青怡身在京中,也聽民間說過幾句丞相推行的改革造福老百姓,莫不是這些舉措同樣也得罪了程家同其他氏族官宦。
許青怡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她緊鎖着眉頭,接下來那側的話說得雲裡霧裡。
“但總得做最壞的打算,若是不成……”
程大人倒是沒有憂慮,打斷年輕的聲音,“咱們不是兩邊下注了麼?”
“哈哈,大人英明。”那邊爽朗地笑了,“咱們的大業指日可待。”
……
久久未聽見那邊再有聲響,許青怡忙從隔間下去出了雅間,在廊道處張望。
酒樓正堂裡好些氣質矜貴的不惑之人,她沒見過那位程大人,方才隔間也每個縫隙,此刻壓根尋不見人。
四處張望無果,她正要下樓出門,一雙玉手搭在了她肩上。
是掌櫃的,許蓉。
許青怡如獲救星,确認身側無其他人後低聲問:“你可知哪位是程大人?”
許蓉知道程綏陽同顧啟的關系,聽見許青怡這話她不由得防範兩分,一臉嚴肅,“你想做什麼?”
她放心不下,許家隻剩下她們姑侄二人,當初許青怡說要回京要顧啟的命,她便不同意。許青怡自小是個喜好冒險的,爬野山、淌水過江、爬百年大樹……無所不做,雖說看上去是個不正形的,但有的時候為了某個目的犟得很,付出性命都要達成。
許蓉怕她冒險。
“姑姑,你别擔心,我有分寸。”見許蓉嚴肅的模樣,許青怡聲音不由軟了下來,貼着她撒嬌,“求你了,我的好姑姑。”
最終,許蓉犟不過她,朝着一樓正堂悄咪咪地指着那個即将要出門的男人,“那個,墨色長衫的,便是程綏陽。”
在叮囑許青怡不許亂來後,許蓉才勉強放手,随她去。
——
夜色如墨,醉闌門前宴水穿過,在晚風裡掀起一陣濕意。
許青怡在樓内換了身不顯眼的黑衣從偏門出來,見程綏陽上了輛低調的馬車,接着馬車踏着石闆路随粼粼之聲遠去。
她一路跟在馬車後,氣喘籲籲,本想停下兩步休息,卻見馬車在要進程家所在的安樂坊處拐角打轉去了另一條道。
她疾步跟上去,為了不太明顯,特意扭頭進了小道。
真是奇怪了。
顧錦月命她前去容回院子送禮前,特意叮囑說要回一趟舅父家,結果倒好,舅父不在家。
許青怡在小徑處望見大道一晃而過的馬車,就在她準備追上去時,不知從何處伸出一隻手,攬着她的腰往後一拽!
馬車門“啪塔”一聲關上,四周又歸于甯靜。
馬車上的許青怡警鈴大作,嘴嗚嗚嗚發不出聲來。此處不是鬧市,她亦是呼叫不得,方才這人攬着她的腰身沒等她驚呼出聲便先一步捂住她的嘴,三下五除二拎着她到了馬車上。莫不是她被程綏陽發現了,特意叫人來捆了她,還是……
許青怡憶起近日城中發生的幾起奸殺案,一時間身子僵住不敢再亂動。正想着用腿蹬車壁發出聲響求救,不料一腳踹在那人的大腿上,身後的人吃痛悶哼出聲,扣在她腰間的大掌終于松了幾分。
“嘶。”
耳邊一熱,旋即,清冷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安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