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許青怡以為是什麼妖魔鬼怪,下腳的時候可謂是拼盡全力。
聽見這道聲響,她才聞見周身環繞的氣息。
松香中混着稍許水蓮花香氣。
馬車内沒有點燭火,一片昏暗。感受到身後的人肌肉抽動,她轉過頭,瞧不見那人的神情。
容回先她一步開口,“你不要命了?”
聲音裡夾雜着隐忍的不滿。
以為這話是針對她踹他一腳,許青怡懦懦道:“我不知道是你……”
許青怡方才都快吓傻了,誰家正經人會在夜深小巷虜良家婦女上車,誰能想到幹出這種事的是當朝宰相?這般想着,她心底那幾分歉意也漸漸消逝。
不等她硬氣說話,一股暖濕氣息噴薄在她後頸,“我說程綏陽的事。”
氣音低沉而有力。
許青怡的腰尚且還被某人不經意地箍着,感受着腰間傳來的溫度,她幹脆往他身側挪了一寸,“大人,你明明知道我心悅你。”
因為擔心才會追上來。
昏暗中兩人皆不見對方神色,她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從你宅子裡出來,發現那郎中的藥方有問題,急着出來追上。他同程綏陽在酒樓談話,他們要害你,你……”
說到這,許青怡倏忽頓住,一個念頭在腦中飛速閃過,恍然間明白了什麼,她霍然仰起頭對着容回的方向,即使什麼也看不清。
隻有當她離開椒院後不久,容回也出來了,他才有可能在這段時間内趕到此處。他知曉她在跟蹤程綏陽,他什麼都知道,難怪才會這般淡定,難怪還會特意讓程綏陽的郎中替他診脈。
“你……”
許青怡膛目結舌“你”了半晌,沒再說出話來,索性兩手一擺坐在原地,享受難得的相處時間。
而聽到這一段長話的卻容回氣定神閑地掀開窗簾子,往外瞥上一眼,确認無其他人後,外頭響起衣帽摩挲的動靜,須臾馬車緩緩驅動。
容回并未回答她那結結巴巴的話,很是肯定地張口,“許青怡,你那是執念,不是喜歡。”
是求而不得的執念。
他早些年在京兆府任職時見慣了因求而不得,再或不得求引發的情感糾葛,深知那并非喜歡。
他不想她執迷不悟,繼續耐心地解釋,“你沒必要為你的執念而冒沒命的風險,程綏陽的手段你還沒親自見識過。”
雖然跟蹤程綏陽不光是因為他,但聽到自己無數次說出口的話被否定,許青怡下意思果斷否駁,“不是執念!”
容回無奈地扶額,頗有語重心長的味道,“我隻把你當妹妹。你在京中無依無靠,如今阿雲去了,我會替她照顧你。”
與其再同容回争辯,不如趕緊接受事實,許青怡兩手一攤,“那表哥先把手松開。”
一聲表哥叫的比誰都熟練。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令容回眉頭一皺。
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人家腰上,他飛速收回手。到底是無心之舉,他面色飛紅,那股燥熱感一路從脖頸傳到耳後,引得他渾身不适。
“咳……”他以拳抵唇,手上沾染的香氣乘機竄入鼻間。那是她身上自帶的含笑香氣,若隐若現,很輕很淡……
似洪水猛獸襲來般驚得他慌忙撤手。
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他這樣摟着人家半晌,好在隻有他們二人在,不然隻怕污了人家姑娘清譽。
“許姑娘,實在對不住。”
瞧瞧,又叫上許姑娘了。
——
夜晚,楊周将容回放在附近穆府,打了個轉回椒院,從偏門換了另一輛耀眼些的馬車送許青怡回顧家府上。
畢竟最近京中夜裡不安生。
怎能放心一個姑娘家獨自回去?
許青怡下了車,瞥了眼門上刻着“顧府”二字的黃花梨木牌匾,朝楊周微微欠了欠身,“多謝楊侍衛相送。”
楊周瞥了眼四周,也沒旁人,但還是笑了笑,“姑娘見笑了,往後顧大姑娘還有事相派,隻管找我便是,殿下定然相見。”
不愧是從小跟在容回身邊的人,不必說都曉得如何做最好。
許青怡心裡暗暗給楊周舉了個大拇指。
進了府,要回下人院必定要經過後院花園,她舒坦地伸了個懶腰,剛想往住處去。
許青怡兀自低着頭走,倏忽間一雙赤金繡暗紋的長靴出現在眼前,她遽然刹住,還是不巧腦袋撞上了來人的胸膛。
顧愈初垂眸望着眼下的青絲,戲谑地笑了笑,“這般急,早些做什麼去了?”
這聲音……
前兩日才聽過。
許青怡不由肩膀聳緊了,吐氣一瞬,臉上攬着笑意擡頭,“回世子爺,大小姐去鎮國公府前命奴婢給宗親王送心意過去,這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