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低沉的聲音落入耳中,許青怡身子微不可察地頓了頓,接着腳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回頭瞥見容硯和顧啟進了新的雅間,許青怡這才偷偷摸摸地走到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
鎖上門,她這才放心下來。
好在先前她怕酒氣染上顧家的婢女衣裳,特意換了件她昔日留在醉闌的衣裳,加上今日巧合地戴着面具。哪怕是知道她姓許,顧啟也不會知道她是誰。
拍着胸脯安慰完自己,許青怡不緊不慢地倒上醒酒茶。
目光劃過露出小半截的小臂,她心中一驚,險些拿不住手裡的茶壺。胎記,手腕上有她的胎記。
顧啟是個疑心病深重的人,許青怡隻擔心他方才瞥見了她的手腕。顧不得思考太多,趁着樂曲的聲響,她摔碎茶盞,拾起碎皮就往手腕劃去。
——
京中一處私宅。
滿月上中天,正是燈會将将結束之時,整個宴州城回歸寂靜之中,宅院也被月色鋪上陰冷透亮。
顧啟從醉闌出來,心底那莊疑惑萦繞在心頭。寂靜的夜色下,他隻有他不斷踱步徘徊的聲響。
“吱呀——”後院的木門被推開,他扭頭,隻見一個披着鬥篷的人緩緩朝他走來。
想起心中大計,心底的那莊疑惑也被抛擲腦後。
杏花樹影下,那男子坐在了顧啟對面。
他道:“大人近來百福臨門啊。”
聽着熟悉的聲響,顧啟将提燈擺在了石桌上,确認來人面容沒錯後,才不解開口:“何福之有?”
“既處置了一起惡劣的奸殺案,今日女兒又同準女婿一同逛燈會,不都是福嗎?”男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準女婿?”顧啟眉頭微皺,要不是來人提起,他尚且不知這回事。
男子繼續笑道:“容相。我瞧着顧姑娘同容相一路同遊,二人赢了不少花燈。”
問言,顧啟會心一笑,“那正好給我們的計劃助把力。”
男子亦是哂笑兩聲,從懷裡拿出一桃粉色的藥瓶子,遞到顧啟身前,“顧大人,你我一同從許家出來,當年你隻拿走了‘隔山’,今日我來送您一份不曾見過的。”
聯想起先前謀定的計劃,顧啟心中已然有所預料,執着瓶身打量。
“大人,挑個日子下手罷。舍不得女兒,套不着狼,不是麼?再說了,顧大姑娘想必也是願意的。”男子黑色的眼眸在黑夜中愈發陰沉,“屆時以容相的為人……定然回成為你的女婿。”
顧啟倒不是不願,而是在思索何時下手為妙。程家雖說是他外家,一榮俱榮,可到底他如此費力走到今日,不想一損俱損罷了。
男子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繼續動之以情,“大人啊,你我是同鄉。私心來說,倘若他死了,程、顧兩家更上一層樓,左右不過犧牲令愛的一樁姻緣;然而倘若他不死,萬一程家敗落了,顧家還能有所依托。”
“郎言,你說得有理,我會盡快尋一個時間安排。”顧啟将藥瓶揣入懷中,一雙黑眸望入黑夜中,旋即起身。
眼見顧啟準備離開,男子喊下他,“大人,主子讓我給你留句話。”
顧啟頓珠步子,後面的聲音緩緩傳來——
“大人心中若有困惑不如查查府中奴仆,隻是千萬将人留下,别關着。”
——
翌日,許青怡出門采買,趁天黑趕回府中。甫一進偏門,周杞真已然一臉嚴肅等在門前。
“周總管?”許青怡擡頭望天,斜陽正豔,她并未逾時。
一陣不詳的預感從心底升起,呼吸聲漸漸慢下來。
難不成是顧啟懷疑到她身上了,可他如何能猜到她身上?
這般想着,身前周杞真已恨鐵不成鋼地狠狠吐氣。
“昨夜二小姐房中進了賊,世子爺要查人。”周杞真恨不得給一個腦瓜子,“每每出門就你回得晚,等着被罰罷。”
聽到這話,許青怡眼前一亮,松了口氣,隻是查賊便好。
可心底仍似有顆石頭堵着的感覺。
周杞真見她送氣吐息的模樣,氣更不打一處來。
憑他對許青怡的了解,她不可能是賊,但讓一行人等着她,她是被罰定了。要是大小姐還好說,可偏偏今日竟是世子爺處理後院的事。她以為能輕輕松松就過去嗎?
周杞真心裡默默替她點上一排蠟燭,自求多福吧。
一路走進後院,望着大半個院子的婢女,許青怡眸子瞪圓片刻,立即小跑到紅袖邊上跪下。
“昨夜,季安親眼見到那賊手腕處有一痕迹,都将手伸出來。”顧愈初近日心情本就不佳,出了那樣的事更是不爽快。黑着臉讓底下的嬷嬷們直接上手。
那股不好的預感直直從許青怡心底冒上頭頂,方才掀開青灰色的袖子,那黑臉嬷嬷便粗暴地拉她上前。許青怡身子一個不穩,跌跪在顧愈初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