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安州的這些時日,皆是萬裡無雲,故而到了夜裡月白如霜。
容回在書房忙着公務,雖說是演戲,眼下忙的也真真切切履行督鐵使職務。
督鐵使不光負責督查鐵礦開采、冶煉和運輸,還有銅礦以及其他官礦的事務。
他翻了近幾年的賬本文書,若粗看定然看不出問題,但細看過後就會發現每隔一段時間開采或冶煉的數據不正常,像是随意編寫。
早在京兆府的時日,案前高懸“證據”二字,他明白沒有證據一切都隻能是猜測。
亥時一刻,門外一道腳步聲打斷他的思緒。
容回凝神片刻,正要開口,就聽外頭響起許青怡的聲音,“大人。”
緩緩擡首,他往太師椅後靠了靠,雙目輕閉,“進。”
眼睛脹得厲害,他一手揉着眼睛,一手置在桌上,不多時就感覺到腳步聲停在面前,桌上一陣微風劃過手背。
許青怡瞅了瞅閉目養神的人,兀自拾起墨條在一方端時蚌殼硯上磨起來。估摸着他眼睛揉了些時間,淨了手,拿出瓶清涼醒神的香膏在他鼻尖晃了晃。
同白日聞見的味道不同,容回适當關心問道:“抹藥了麼?”
“還沒。”她伸了伸懶腰,舒展間骨骼活動的細微響聲落盡容回耳中,他緩緩睜開眼,就見她雙手交叉越過頭頂,手上還拿着瓶香膏。
許青怡望了望窗外,确認沒有他人身影,低聲在容回耳邊道:“那個叫秋枝的,正煮着醒神湯,可能一會兒就會送過來。”
說完這話不久,門外就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容回擡頭,四目相對,交換過眼神後,執着支狼毫在紙簿上謄寫前任督鐵使留下的案牍,“進來。”
許青怡則若無其事地繼續磨墨。
果不其然,秋枝端着案進來了,案上放着碗醒神湯。
“奴婢想着大人夜裡辦公勞累,特意煮了碗醒神湯過來。”秋枝款款走來到桌前,沒得容回開口不敢放下案。
硯台上,墨條滑動的速度慢下來,許青怡擡眸想看看容回怎麼應對。
須臾,溫熱的觸感覆蓋在手背,手被人微不可查地捏了捏。
她垂眸看去,是容回的手。
手掌大而溫熱,将她大半隻手都包裹住,又恰好避開有墨水的位置。
感受到層薄繭在手上摩挲,許青怡很快掀了眼簾,眸中換上嬌羞的模樣緩緩對上容回的目光。
他正擡眸看着她,嘴角含笑,眼裡是道不盡的風流多情。
許青怡心中一悸,這家夥從一個清冷端方的君子換了身風流倜傥的皮囊,更為勾人了。不知是否是她眼神呆愣片刻,被容回看出了心思,手又被人以摩挲的姿态捏了捏,引得她嬌羞地斂下眼簾。
用着如莺歌般細膩動人的嗓子,輕道:“奴婢這就給大人拿來……”
東西端過來後還不忘看秋枝一眼,“勞煩了,秋枝,醒神湯我服侍大人喝下就好。”
秋枝臉上挂着規整的笑,目光在許青怡臉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容回,“奴婢告退。”
秋枝走後,許青怡打探地環顧四周。
書房裡不過一日就添了綠植、香爐等雅緻之物……東西倒是齊全,不過一個茶壺都沒瞧見。
這家夥辦公還真是不分心。
她不想回屋裡,找了個舒坦的位置坐着,怕打攪容回,她一直安安靜靜,默默四處打探。
畢竟安州并非寒冷幹燥之地,房内建築格擋常是木頭,她的屋子同秋枝僅是塊木牆,有何聲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是多謹小慎微之人,怕露餡,那就減少和細作見面的機會。
四處張望間,她覺着嘴幹,不禁咽了口唾沫,又抿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