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在中原,我們一般隻說四個字。”朱辭秋站起身,将雙手并攏遞到烏玉阙面前,擡頭望向他,如畫的眉眼露出盈盈笑意,“殺雞儆猴。”
烏玉阙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四個字意思後,道:“受教了,懷甯殿下。”
然後擡手朝後一揮,身後的守衛便立馬上前将鐵鍊緊緊纏繞在她手上。
在守衛掀開簾帳時,身後的烏玉阙忽然開口:“對了,忘了告訴殿下,朔州穆家殘部所有人的頭顱都被我挂在訓練場了,殿下有機會就去觀賞一下吧!”
戲谑又惡心,得意又嘲諷。
朱辭秋扯起嘴角,她忍住心底的滔天恨意,回頭看了一眼烏玉阙。
“多謝大少主告知,我會去的。”
這句話反倒叫烏玉阙愣住了,他就這樣一直看着朱辭秋,直到守衛提醒,他才回過神。
朱辭秋被帶到了王帳之地中央的宮帳内。
剛入帳内,熱氣撲面而來,與外頭的徹骨寒風和她那冰冷的營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朱辭秋冰冷僵硬的身體逐漸變得有溫度。久未感受過的暖和,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貪戀。
宮帳很大,也十分富麗堂皇。
南夏人崇尚武力,奉天地之神。他們的裝飾多帶着動物圖案,金器裝飾也與大雍完全不同,帳内四角及中央都擺放了供人取暖的高大的炭火盆。
烏圖勒坐在鋪着鹿皮的王座上,兩旁擺放着相同數量的矮桌,地下鋪着柔軟毛氈毯子,各部落首領及王族們都坐在那裡,烏玉勝也在。
烏玉阙微微彎腰将右手握拳放于心口處,朝烏圖勒行禮恭敬道:“領主,人已帶到。”
“懷甯殿下,傷養得如何了?”烏圖勒換了個姿勢,笑着問道。
“托領主的福,已然大好。”
朱辭秋穿着并不合身的南夏服飾,多日的傷勢與寒冷讓她臉色蒼白,此時雙手又被鐵鍊捆住,如此落魄之态讓在座的所有人都為之一樂。
不知是哪個部落的首領率先站起身,停頓一瞬,見烏圖勒并非阻止便大膽上前,繞着朱辭秋走上兩圈,用充滿惡意的尖銳聲音道:“都說懷甯殿下是中原最尊貴的女人,如今一見,卻發現跟被砍斷四肢的中原奴隸無甚區别!”
周圍爆發出大笑聲,烏圖勒也十分滿意地笑着。
在這裡,沒有人會替她解圍。
朱辭秋勾起嘴角,不施粉黛的臉上露出她在大雍最常使用的和善溫煦笑容。
她目光掠過面前首領的腰間,看見腰帶上雙蛇交疊在一起的圖騰标識,便知道此人是南夏哧赫部的首領。
哧赫部地處沼澤之地,奉蛇神,人人都會操控毒蛇為其所用。
禹州一戰中,很多将士都是被毒蛇悄無聲息地咬死的。
“他們似乎沒有領主懂得禮節。”朱辭秋擡起頭,淡淡說道。她上前一步,手上的鐵鍊丁叮當啷地響着,“若要将小少主的妻子比作奴隸,那小少主是什麼?”
烏玉勝的目光越過人群看向朱辭秋,立馬有人大聲呵斥:“大膽!”
烏圖勒擺手制止,他眯起眼睛,和善的目光瞬間轉變成危險,“孤身在此,你好像并不會害怕。”
“怕與不怕對我來說,都一樣。”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朱辭秋笑着注視王座的烏圖勒,挑了挑眉,“領主留我看大雍國滅,您要做背信之人?”
烏圖勒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殿下倒真是能屈能伸之人。”
“過獎了,領主。”朱辭秋微微點頭,十分雍容。
王座上的人朝底下擺了擺手,哧赫部首領朝朱辭秋啐了一聲,不情不願地重新坐回位置。
帳内再次安靜下來。
“巫師算出,今日宜婚嫁。”烏玉阙站在烏圖勒身旁,笑着開口,“不過我們南夏不像中原一般講究虛禮。殿下與王弟拜過領主,諸位首領吃過這一頓宴後就算禮成。”
沒有告知親人與天地,沒有三書六禮,亦沒有喜服。
就連雙手都被鐵鍊捆住,身上的衣物也是她們随便找的兩件不合身的南夏衣服,連頭發都是用一根繩子随意紮起來的。
這是一場可笑的成婚吉禮。
在烏玉阙說完話時,衆人都望向了烏玉勝。
烏玉勝懶得理會那些視線,他幾乎是急速般走到朱辭秋面前,直接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與他一同跪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鋪了一層柔軟的毛氈墊,朱辭秋的膝蓋才沒有遭殃。
她在低頭那一瞬間的餘光中瞥見,烏玉勝的右手在輕微地顫抖。
朝烏圖勒磕過三個響頭後,朱辭秋又被烏玉勝拽起來。
“願南夏與大雍,百世和平。”
烏圖勒舉起手中的金絲高足杯看向朱辭秋,這句話說得冠冕堂皇,就像在故意惡心她一樣。
有侍女端着托盤走至朱辭秋面前,她視線朝托盤看去。
裡面放着兩盞盛滿酒水的酒杯,還有一個粗糙的木盒。
烏玉勝面無表情地将其中一隻酒杯放在她被鐵鍊捆住的手中,又自己舉起另一隻酒杯。
烏玉阙走到侍女身旁,他拿起那隻木盒,忽然開口:“這是我為王弟準備的新婚賀禮,王弟不打開看看?”
朱辭秋再次看向那隻木盒,隻見身旁的人越發低氣壓,他仰頭将酒飲盡後,盯着烏玉阙手中的木盒,手中的酒杯被他摔在了地上。
木盒被烏玉勝打開後,裡面的東西也映入朱辭秋的眼簾。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忍住心底的惡心,也忍住想将手中酒杯扔出去的沖動,垂眸不再看那東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