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面前男人,正要說話時,忽然“劈嗒”一聲,男人轉頭朝後看去。
朱辭秋順着聲響亦看向聲音來源,烏玉勝将手中的酒杯摔在桌上,酒水順着桌子流在地上。他站起身,走向她。
烏玉勝隻盯了一眼男人地拽着她的手,冷聲道:“放手。”
但男人不僅不放手,反而将她手腕拽得更緊。
“怎麼?我們小少主,憐惜這位将您抽筋拔骨打回原形的妻子嗎?”男人毫不懼怕,甚至在抽筋拔骨與妻子這兩詞上,十分惡劣地加重語氣。
烏玉勝冷冷地注視着他,忽然伸出手将男人另一隻手抓起朝反方向掰,動作看着輕柔無比,但男人卻松了抓着朱辭秋的手,慘叫連連。
“我的奴隸,輪得到你教訓?”
在男人的慘叫聲中,她聽見從烏玉勝的熟悉的低沉又漠然的嗓音說出的話,有些想笑。
男人雖被鉗制住手,但仍氣勢洶洶地瞪着烏玉勝,見後者越發加大力道,他驟然轉頭看向王座旁的娜木寒。
娜木寒這才開口:“行了,都回來,别鬧了。”
然後一面盯着朱辭秋,一面朝外招了招手。
從外界忽然一擁而上一群舞女,在烏玉勝于她一同看向舞女的間隙,男人掙脫烏玉勝的束縛罵罵咧咧地回到了席位上。
朱辭秋看了一眼舞女,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怪不得這衣裳輕盈不笨重,原來是舞女所穿。
“呀,想必是我那粗心的侍女搞錯了衣裳,讓懷甯殿下換上了舞女服飾。”娜木寒笑着裝出驚訝的模樣,“不過我想,殿下應當沒有學過南夏的舞蹈,不如跟着舞女們一同跳着學習一下,也算是還了我這禮了。”
朱辭秋聞言先是瞥了眼一旁烏玉勝,見他的臉愈發陰沉,一面立馬閃身擋在他面前,一面用眼神示意席位上吃酒看樂子的烏玉阙站出來,替她這位盟友解個圍。
但烏玉阙卻别開臉,裝作看不見。
好你個烏玉阙,翻臉不認人。朱辭秋在心裡将他罵了一遍,轉而擡頭對娜木寒道:“我畢竟不熟南夏風俗,實在怕贻笑大方,擾了各位雅興。”
先前捏她手心的那男人又放肆開口:“诶,哪裡的話?懷甯殿下隻要跳,我立馬捧場!若跳得好,向你們中原似的給你幾個賞錢,也無不可啊!哈哈哈哈哈!”
烏玉勝一個眼刀過去,那男人便又安靜了。
朱辭秋垂眸一瞬,又擡起眼皮朝娜木寒道:“不如這樣吧,我跳一支前朝之舞,名作羽舞。”
“此舞何意?”烏圖勒總算說了一句話。
她嫣然一笑:“翩若驚鴻,宛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是此舞之态。寓意國之美好和平。”
那句詩詞,她是用中原話說出來的。能聽懂的隻有烏圖勒與烏玉勝。
娜木寒眼中閃過淩光,但烏圖勒卻說:“既如此,跳吧。”
那群舞女退至最後,烏玉勝也回到了座位處。
朱辭秋很少跳舞,在大雍沒有人會讓她跳舞,除了她的母後。她最後一次跳舞,是當年春日宴後,烏玉勝要回西北掙軍功娶她,她在他臨行之際,跳了一支劍舞。
“潇灑淩厲,輕柔堅定。”
當年的烏玉勝雙眼放着閃亮的光,在她面前這樣告訴她,“唯有殿下這樣的人,才會跳出這般令人心生仰慕的舞。”
而如今她穿着不合時宜的衣裳,在他與他的族人面前跳舞,視線掠過他時也隻能看見他陰森又狠戾的面容。
再也看不見當年神采飛揚如烈日般的少年郎。
一曲舞畢,無人說話亦無人鼓掌,那惡劣的年輕男人又站起來,朝她扔了幾個銅闆,咧嘴大笑:“大雍之舞,果然不錯!”
朱辭秋彎腰低頭撿起銅闆,将它狠狠攥在手心,站起身朝前走了一步,卻狀似不小心般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腳,将方才撿起的銅闆全都砸向了那男人。
“啊!”那男人捂住額頭,惡狠狠看向她。
“抱歉了,我向來笨手笨腳的。”她拍了拍手,毫無歉意地道歉道。
那男人正要發怒,不料烏圖勒卻突然道:“娜巴圖,鬧夠沒有?”
娜巴圖才斂了聲音,瞪着朱辭秋氣憤地坐了下來。
而朱辭秋見烏玉勝身後還有個空位,便不等誰說,自顧自地過去坐下來。
果不其然,烏圖勒也沒管她,隻是朝底下衆人說道:“十日後便是今年的春狩,往年護衛皆由我兒烏玉勝一人擔任布防,我歎他太過辛苦,正巧十幾日前王帳進了賊子,烏玉阙率人一舉殲滅,大有長進。是以,今年的護衛之權,我便交由你二人一同協管,務必将春狩場地之守衛安排妥當。”
朱辭秋聽見一旁的首領小聲道:“王帳進賊子,傳出去誰信?”
另一人道:“噓,咱們管那麼多幹嘛!”
春狩前宴的主要目的便是安排人手布置春狩之地。今年的春狩之地赤格魯草原乃是天然的狩獵之所,并不需要多加準備些什麼,隻是地方太大,需要多加一些護衛,是以并不需要太多時間準備。
十日綽綽有餘。
烏圖勒将正事說完後,宴席便開始了。
朱辭秋看着與她穿着同一件衣裳的舞女在中間跳着南夏之舞,看着烏玉勝前頭一盤接一盤的肉,一點食欲都沒有。
但忽然烏玉勝側頭看了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遞給她。
她沒有接過,隻擡起頭看了一眼他。
兩人就這麼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有人來找烏玉勝,她才略帶慌張地奪走他手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