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宮中,陽光透過窗照射進來,落在地面上。大殿的角落裡擺着仙鶴模樣的香爐,青煙袅袅,幽幽的香味布滿了整個空間。
皇後如今已經四十多,但保養得宜,看上去不過三十上下。
作為皇後,她自然是美麗的,雍容的,隻是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緊抿的唇角,卻告訴衆人,此刻她的心情并不那麼愉快。
“娘娘,縣君到了。”宮女輕聲禀報。
“叫進來吧。”皇後終于提起一點興緻,面上也露出淺淺的期待。
李雲錦緩步上前,恭敬地行了個禮:“臣女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免禮,賜座。”
宮女立刻搬來繡墩,李雲錦謝恩後,小心地坐了半邊。
皇後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掃,發現對方雖然是個鄉下來的,禮儀規矩倒是不缺:“果然是個鐘靈毓秀的孩子,你在這京城住着可還習慣?”
李雲錦謹慎應答:“托娘娘洪福,京城裡挺好的。”
寒暄幾句,皇後終于話鋒一轉,說到了來意。
“你送進宮中的藥酒,上月陛下分給本宮一壇。本宮日日服用,這些日子确實覺得身子輕快了許多。”
李雲錦心中一緊,心道,果然是來了。
面上卻不顯,隻是恭敬道:“能為娘娘分憂,是臣女的福分。”
皇後擺弄着自己長長的指套,狀似随意地問:“這酒調養身體,可有什麼限制?”
李雲錦斟酌着詞句:“回娘娘,太小的孩子不宜用酒。若是身體不适時,也不建議飲用。”
皇後沉默片刻,忽然擡手示意左右退下。
待殿内隻剩她們二人,皇後起了身,緩步走到她面前。
李雲錦聞到一陣香風襲來,就聽皇後壓低聲音問道:“這酒……能不能給太子用?”
她頓時愕然。
太子如今不過二十上下,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雖說她至今沒有與太子照面過,但至今沒有人說起太子有什麼身子不妥當的。太醫院對儲君的照料也必定是萬分周全……
這樣的人,有必要用這個酒?
見她不語,皇後歎了口氣:“太子成婚三載,太子妃與側妃膝下隻有兩個女兒。陛下雖未明言,但……”
話未說完,意已盡顯。
李雲錦垂下眼簾,心中情緒複雜。
她想起不久前才見過一次的太子妃笑容燦爛的樣子,不禁在心中輕輕搖頭。
原來在這深宮之中,即便是尊貴的太子,也逃不開子嗣的壓力。
皇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帶着上位者的壓迫感,也有來自母親的焦灼。
她的聲音不免有些發緊:“這酒确實有調理氣血之效,但子嗣之事……請恕臣女無能。”
皇後聞言一聲歎息:“罷了罷了,是本宮癡心妄想了。”低頭見她小心謹慎的模樣,又出言安撫一句:“不必緊張,本宮不過找你閑話家常。”
李雲錦福至心靈,連忙道:“是。”
兩人又言不由衷地說了一會兒話,皇後終于讓她退下了。李雲錦出了門,額頭上的冷汗才冒了出來,被冷風一吹,整個人越發地顯得蒼白。
等她出了宮,陛下也接到了消息,一張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皇後召了她,可知道問了什麼?”
答話的人隻說當時宮中隻有兩人,委實不好探聽。
皇帝在心底歎了一聲。
他知道皇後在擔憂什麼,可他自己都不曾對太子有過什麼意見,太子自己更是泰然處之,也隻有她為了所謂的皇嗣焦慮。
“罷了。”他煩悶地說,“給葉學士放半日假,讓他帶個口信回去。往後這酒,不必再往宮裡送了,朕會派人去取。”
回話的太監躬身退下後,皇帝走到窗前站在那裡,不由歎息。他推行立女戶、女子與男子同享繼承權的新政已有時日,朝堂上反對之聲漸消,沒想到最親近的人反而看不明白。
将軍府内,葉菁端着一盞桂圓、紅棗、老姜熬出來的糖水走進李雲錦的房間,上面還浮着幾片金黃的桂花,聞起來甜滋滋的。
“趁熱喝。”葉菁将瓷盞放在桌子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臉色也太差了些。”
李雲錦倒是不怎麼在意,她自己知道原因,隻是精神力短暫的匮乏引起的。
“娘不必擔憂,我沒事,就是有些乏了。”
小口啜飲着糖水,她忽然發現葉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娘,還有事?”
葉菁猶猶豫豫地說:“過幾日是芳姐兒的生辰……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送些什麼好。往年家裡頭沒什麼錢,我煮一碗面也是好的,可如今……家裡頭什麼都不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