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錦盈盈一拜，溫聲道：“杜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杜尚書微微颔首，開門見山道：“聽聞縣君所種的紅薯，産量驚人？”
李雲錦微微一笑，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大人不妨親眼看看。”
杜尚書狐疑地跟着她走向倉庫，當看到那堆積如山的紅薯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這……這……”他的聲音微微發抖，轉頭看向李雲錦，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葉淩雲也是初次見到這般場景，但不妨他在旁邊笑道：“杜大人，現在可信了？”
杜大人兀自道：“是否弄虛作假，本官還需探查一番。”
李雲錦早就料到這番，不由得莞爾一笑。
田邊還留着一畝未收的紅薯，杜尚書到了地方，親自檢查過土地不曾被挖開過，又親自監督莊戶們挖掘。
他蹲在地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每一個出土的紅薯，親自在賬本上記數。汗水浸透了他的官服，泥土弄髒了他的靴子，他卻渾然不覺。
“一千六百零七……兩千九百八十八……”随着數字不斷攀升，杜尚書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
一旁的葉淩雲悄悄拉住李雲錦：“丫頭，那數字……”
“千真萬确。”李雲錦拍拍他的手，“舅舅放心。”
等到終于挖掘完畢，杜尚書盯着那堆成小山的紅薯，半晌才回過神來，喉結滾動了一下，半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此物……當真能活萬民！”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朝李雲錦深深一揖，鄭重道：“李縣君，先前是本官失禮了，竟懷疑此物産量有假，實在慚愧。”
李雲錦微微一笑，擡手虛扶：“杜大人言重了，此物确實前所未見，謹慎些也是應當的。”
杜尚書直起身，眼中仍帶着幾分激動：“不瞞縣君，本官自入仕以來，從未見過如此高産的糧食。若真能推廣開來，天下百姓何愁饑荒？”
他頓了頓，又歎道：“陛下若知此事，必當龍顔大悅！”
李雲錦含笑點頭，并未多言。
一旁的葉淩雲靜靜站着，目光落在紅薯堆上，心中感慨萬千。
“這孩子……竟真種出了這般神物。”他想起李雲錦初回将軍府的時候，那時候，誰能想到這個小女孩兒，能種出這等能挑動一個王朝的東西。
他心中欣慰又複雜，但面上仍保持着沉穩，隻輕咳一聲，問道：“這紅薯，該如何食用？”
李雲錦莞爾，擡手示意：“幾位大人遠道而來，不如先用些粗茶淡飯，再細談此事。”
衆人移步至莊内廳堂，不多時，仆婦們便端上了幾樣簡單的吃食。一盤蒸得金黃軟糯的紅薯，香氣撲鼻；一碗熬得濃稠的紅薯粥，泛着淡淡的甜香；另有一碟清炒紅薯葉，碧綠鮮嫩。
杜尚書盯着那盤紅薯，遲疑道：“這是，直接蒸熟的？”
李雲錦點頭，親手掰開一塊，露出裡面金黃的瓤肉：“大人嘗嘗便知。”
杜尚書小心接過，咬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那紅薯入口綿軟，甜而不膩，竟比尋常糕點還要可口。
葉淩雲也嘗了一口，忍不住贊道：“好滋味。”
李雲錦輕笑，待衆人用了幾口，才緩緩開口：“不過，此物雖好，卻也有些弊端。”
杜尚書正吃得高興，聞言擡頭：“哦？縣君請講。”
李雲錦神色平靜，一一說來。
“其一，紅薯不宜連年同地種植，否則易生病害，土壤養分也會耗盡，需輪作休養。”
“其二，此物雖能飽腹，但若食用過多，容易燒心、脹氣，需搭配其他糧食。”
杜尚書聽完，卻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這些算什麼弊端？比起它的産量，這點小事不值一提！”
葉淩雲也點頭附和：“确實，隻要妥善安排輪作，再教導百姓适量食用，便無大礙。”
李雲錦見二人如此反應，唇角微揚，不再多言。
皇宮。
皇帝負手站在窗前，目光頻頻望向殿外，眉宇間透着幾分焦躁。
皇後端着一盞清茶走進來，見狀柔聲問道：“陛下可是在等杜大人和葉學士的消息？”
皇帝回頭，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是啊，朕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皇後将茶遞給他，溫聲安慰：“陛下放寬心，李縣君是個穩妥性子，既然她敢報這個數字，必是有把握的。”
皇帝接過茶，卻無心飲用，隻歎道：“朕不是不信她，隻是，若此事為真，便是天佑我朝；可若稍有差池……”
皇後輕輕按住他的手，柔聲道：“陛下多慮了。”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正在此時，殿外傳來太監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杜大人和葉學士求見。”
皇帝猛地站起身，茶盞都未來得及放下，便大步往外走：“快宣！”
杜尚書和葉淩雲一進殿，便見皇帝已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
“如何？”皇帝直接問道，目光灼灼。
杜尚書深深一拜，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那紅薯産量确鑿無誤，臣親眼所見，一畝地竟收了三千餘斤。”
皇帝瞳孔一縮，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當真？”
葉淩雲上前一步，沉聲道：“千真萬确。臣與杜大人不僅看了收成，還親自嘗過，此物甘甜飽腹，實乃天賜祥瑞。”
皇帝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好……好！”
他猛地轉身，大步走向禦案，朗聲道：“此乃普天同慶的大事！朕要即刻下旨，命各州府試種紅薯，讓各州府親自派人來，跟着李縣君學！”
杜尚書連忙拱手：“陛下聖明。”
葉淩雲也露出欣慰之色，但心中卻暗道，錦姐兒那孩子，怕是要被推到風口浪尖了。
可轉念一想，隻怕這也是那孩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