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頭毒辣辣地曬着,廊下的石階燙得能烙餅。
李雲錦倚在窗前,手裡搖着團扇,屋子裡的冰盆散發出絲絲涼意。
春桃從廊下快步小跑過來,面頰漲得通紅:“小姐,皇莊那邊被圍住了,禁止出入,說是陛下的旨意。”
她擦了把汗,又連忙去抓了把扇子給李雲錦扇風,嘴裡嘟嚷着:“如今皇莊連我們都進不去。分明是小姐的莊子。”
團扇在李雲錦手中頓了頓,又繼續搖動起來。她望着遠處蒸騰的熱浪,神色平靜得仿佛在聽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春桃急得高聲叫起來:“小姐!您怎麼一點都不着急?幸虧您昨兒個就回來了,要是被困在裡頭,裡頭連小姐慣用的東西都不全。”
李雲錦噗嗤一笑,擺擺手讓她停下來:“你自個歇一歇,屋子裡倒也不那麼熱。”
“小姐!”
她很是不服氣:“可那是小姐的莊子!連知會一聲都沒有就封了莊子,那麼多的紅薯,連一個銅闆都沒見着。”.
“好啦好啦,紅薯事關重大,陛下謹慎些也是應當。”李雲錦卻渾不在意,似乎整件事情都跟自己無關一樣。
正說着,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青穗小跑着進來了,笑道:“小姐,舅太太來了。”
“快些請進來。”
不一會兒,吳伴雪進來了,額頭挂着汗珠,也依舊顯得不疾不徐,看上去雲淡風輕的樣子。
“錦姐兒。”
“舅媽來得正好。”李雲錦笑着迎上去,“外頭日頭毒,快進屋喝碗涼茶。”
吳伴雪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見她神色如常,這才松了口氣:“你倒沉得住氣。我聽了那紅薯的消息,吓了一大跳,連忙就過來了。”
“舅媽不必擔心,東西是我弄出來的,我心裡頭有數。”
“那就好。”吳伴雪一邊說一邊落了座,春燕端了冰鎮過的酸梅湯過來,白瓷碗外凝着水珠。
吳伴雪抹了一把,不贊同地皺眉:“也太冰了些。女孩子還是少食這些寒涼之物,對身子骨有妨礙。”
見她不肯用,李雲錦也不強求,笑道:“舅媽疼我。春桃,你跟着青穗去,讓老張送幾個瓜進來。也好讓舅媽嘗嘗頭茬的寒瓜。”
春桃和青穗一同應聲出去了,吳伴雪眼睛一亮:“如今寒瓜已經熟了?”
“寥寥幾個,自己家裡頭吃吃算了。”
聽她這麼說,吳伴雪心中一定:“那倒是趕巧,正趕上紅薯的風頭,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說話的時候,見李雲錦隻是含笑不語,她不由莞爾:“原來如此,隻怕你早有成算,倒要借那紅薯的東風,來賣你這寒瓜。”
李雲錦不由得呵呵笑起來,顯然是默認了她的猜測。吳伴雪不由得搖頭:“倒是我想多了。如今那皇莊被封,紅薯都被封在裡頭這件事,隻怕也是你早就計算好了?”
“陛下越是這樣看重,越不會虧待我。”李雲錦笑道,“紅薯本就是好東西,若是能推廣開來,于我也是功德一件。”
吳伴雪贊同地點了點頭,忽而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狐疑盯着她,問道:“你在我莊子裡種的那些……應當沒有紅薯這樣的東西吧?”
李雲錦抿嘴一笑:“舅媽猜猜看?”
見她這副神情,吳伴雪反而放下心來。若真有第二個紅薯,這丫頭絕不會這般氣定神閑。
兩人說了會閑話,見李雲錦果然一副事情盡在掌握的表情,吳伴雪也就松一口氣,看看時間不早,不等那寒瓜送過來,就起身告辭。
李雲錦知道她在府裡一天天忙得很,如今過來自己這邊,隻怕都是抽空過來,于是也不多留,隻是讓她将老張運過來的幾個寒瓜都帶上。
“和姥姥去歲吃的那寒瓜味道也許有差,但定然好吃。”
吳伴雪看着被送到車上的幾個寒瓜,瓜皮碧瑩瑩,條紋清晰,看上去果然是時下常有的寒瓜不同,不由得生出期待。
等回到将軍府,就開一個試試。
陛下封了一個皇莊,裡頭有畝産四十石的好東西的消息随了風,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城。
高門大戶,街頭巷尾,所有人都在議論此事。
明華郡主聽到消息時正在繡架前打盹,針尖差點紮到手指:“當真?畝産四十石?”
她猛地站起身,繡繃掉在地上也顧不上撿:“我就說那丫頭不簡單!”
轉念又懊惱地歎息:“上回去竟沒見着這稀罕物,早知道她有兩個莊子,就該兩個莊子都去看看。”
一邊說,一邊琢磨着怎麼再去見一次李雲錦,若是能給家裡頭的莊子弄些紅薯來自己種種就好了。
葉流空被同僚打趣的時候叼着根野草嬉皮笑臉:“表妹做的事情,我這個做表哥的如何知道。若是知道,我早就去投奔她了,現在不說封侯,好歹也能混個爵位吧。”
在同僚的一片笑鬧聲中,他毫不在意地表示,你們就是沒有這的表妹,都是在嫉妒我而已。惹得好幾個人将他圍在中間,不懷好意地嘿嘿嘿:“今兒要是不請我們一頓飯,就别想回去了!”
與葉家的其他人反應迥異,葉菁坐在妝台前望着鏡中的自己,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
親生女兒弄出這般動靜,她這個做娘的竟是從别人口中聽說,好幾個月,自己連個提醒都沒有。
沉默片刻,她喚來丫鬟:“去把我的銀匣子取來,再去問問芳姐兒,明日可願意陪我一同去看看錦姐兒。”
除卻高門,市井之中更是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