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子已倒台,她也脫了東宮桎梏,她不願過一輩子仰人鼻息的日子。從前是李晉,難不成今後便是曹铎嗎?
薛凫雙手推開他,本想着用書信将事情給說清楚,但既然曹铎率先發問,她也正好将事情攤明白講了。
她深吸一口氣,擡眸直視他,堅定道:“曹铎,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自由和獨立。”
她接着道:“不是從李晉的掌控,再到你的庇護之下。我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可我不想隻是作為誰的附屬而活。”
曹铎一怔,看着薛凫的眼神透出幾分驚訝,他的雙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他眼眶濕潤,望着薛凫,聲音裡帶着幾分顫抖道:“明明你及笄那日,手中拿着我金簪時說願意做我的妻子。”
曹铎說着,又從袖口拿出被帕子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斷簪,他捧着斷簪望向薛凫,他急切道:“你看,就是它!我知道從前你是被李晉脅迫,如今他已成了廢人,還有什麼可以阻攔我們?”
薛凫的目光掃過那斷簪,她的眼眸中全是曹铎泛紅的眼眶,她感覺心下有些酸澀,卻還是淡然道:“那不過是年少戲言。”
“不!”曹铎聽聞此言,情緒瞬間失控,聲音顫抖着拔高,“那不是戲言,阿凫,你怎麼能……”說着,他又努力壓制住情緒,無力道。
薛凫默默攥緊衣角,閉着眼眸,不叫淚水滾落,她睜眼決然開口道:“那不是戲言是什麼?那時你是曹家大公子,是未來曹家漕運的接班人。”
說到此處,她微微頓住,目光緩緩掃向曹铎,嘴角扯出一抹帶着自嘲意味的弧度,續道:“而那時的我呢,不過是個外室私生女罷了,卑微如塵,自然要想盡辦法勾住你,好尋得一絲依靠。”
薛凫盯着曹铎臉上的神色,想着以此激将他厭惡自己,日後便能收獲自由安穩的人生。
可曹铎卻上前一步抱住她,薛凫微愣,頭頂感受到那人傳來的顫抖,接着便聽見他的聲音:“可我如今是太子,你為什麼,現在不依靠我了呢?”
薛凫被曹铎緊緊抱住,身體僵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先放開我。”薛凫用力掙紮着,聲音卻不自覺軟了幾分。
曹铎卻越抱越緊,他開口道:“阿凫,我知道你心裡有我,你隻是害怕,對不對?我不是李晉,我能給你想要的所有!”
薛凫别過頭,眼中泛起霧氣:“你錯了,我隻是不想再被任何人擺弄。”
見對方沉默,薛凫連忙蓄力将他推開,卻不敢再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微顫抖着丢下一句話:“你廢了張家的太子,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好自為之吧。”
接着她便轉身離去,隻給曹铎留下一個倉皇失措的背影。
昏黃的燈籠光影搖曳,将她的背影拉得愈發修長,徒留曹铎僵立原地,望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滿心惆怅。
回到房間,薛凫滿心悸動,卻還是死死地壓抑住。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屋内的靜谧。緊接着,一道溫柔又帶着幾分疲憊的聲音傳來:“凫兒,是我。”
是趙姨娘。薛凫快步上前,伸手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卻是趙姨娘那滿是淚痕,卻又努力扯出微笑的面容。
不用多想,薛凫見到她的模樣便知這肯定是薛父幹的好事,她連忙将趙姨娘迎入門,随後用帕子細細将趙姨娘臉上的淚痕擦淨。
趙姨娘握着薛凫的手,雖已擦淨淚痕,但見了女兒卻還是止不住地落淚。
她哀傷開口:“剛才你爹跟我說了些事情。”
薛凫擡眸,不多言語隻是靜默看着趙姨娘。她心裡明白,薛父能跟趙姨娘說的無非不就是讓她去服侍曹铎。
對于薛父而言,如今太子已廢,當務之急就是要讨好這個新晉太子。
趙姨娘見薛凫表情不善,低下了頭,卻還是說道:“阿铎與你青梅竹馬,又感情深厚,跟了他是樁好姻緣。錯過了,可就沒了。”
薛凫将手從趙姨娘手中抽出來,她的眼眸如一潭死水,她開口道:“我是前太子側妃,若是入新東宮,你,亦或是薛志,可想過我的聲名?”
“我......”趙姨娘見着這樣的薛凫,一時間也說不出話。
薛凫冷哼一聲,走到窗前,自顧自開口道:“你就沒問問薛志,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讓薛鸾去?”
“老爺說那是因為鸾姑娘還小!”趙姨娘連忙開口解釋道。
薛凫好似早知道是這番說辭,她勾起唇角,自嘲輕聲道:“可我那年入東宮時也不過十六歲啊......”
她早就明白趙姨娘的秉性,隻是作為自己的生身母親,她無法做到任何斥責。
薛凫閉上眼眸,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可笑自己還想着要帶她脫離薛府,如今一見恐怕就算有那個機會,她這位母親也不願意的吧。
沉默良久,薛凫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的悲傷盡顯,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帶着幾分難以掩飾的恨意,悠悠開口:“娘,你可知道薛志當年給我下蠱?”
她嫁入東宮前一天晚上便被薛志派人種了蠱,此後的三年時光,困于東宮的重重枷鎖,即便心中有千言萬語,也始終沒有機會傾訴。
更何況,傳信的纏枝都是薛志的人,她也沒有門路可以告訴趙姨娘。
趙姨娘聽聞,臉上血色瞬間褪去,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嘴唇哆嗦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這怎麼可能?凫兒,你是不是弄錯了?你父親他……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趙姨娘聲音顫抖,話語裡還帶着幾分對薛父的維護。
薛凫慘然一笑,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娘,我怎麼會弄錯?那夜他趁我不備,強行給我下蠱,那滋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