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滑落,“凫兒,是娘沒用,沒能保護好你。”她自責地哭訴着,滿心懊悔。
薛凫走到趙姨娘身邊,蹲下身子,輕輕握住她的手:“娘,這不怪您。”
她接着盯住趙姨娘的雙眸,悠悠開口道:“但我也絕不會讓薛志好過。”
趙姨娘聞言一怔,她下意識拉住薛凫的衣袖,問道:“凫兒,你準備幹什麼?”
薛凫凝眸看向她,接着将她抓着的手扯下來,站起身背對着趙姨娘,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李晉和爹背地裡幹了不少事情。”
她轉過身,盯着面露驚恐的趙姨娘 ,“我本來是想放他一馬,隻要你跟着我回揚州,我就不把那些證據給曹铎。”
“可惜,娘,我已經看見了你的選擇。”
趙姨娘下意識搖頭,卻半晌都說不出半句話,隻得低着頭不再言語,傳來低聲的抽泣。
薛凫心下一痛,幼時她們母女便在揚州相依為命,她那時候便不明白為何母親甯願與外祖割席做個見不得光的外室,也不願嫁給普通人家作正頭娘子。
她把這可笑的感情歸結為愛情作祟,因此她那時便決定自己從來不會愛上任何男人。
沒有誰,比她自己更重要。
薛凫緩緩轉過身,目光觸及趙姨娘的刹那,心中五味雜陳,終是化作一聲輕歎:“罷了,娘,今日我實在乏累,您先回房歇息吧。”
搖曳的燈火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長,那眉宇間化不開的悲痛,悄然隐匿在昏黃的陰影之中,可身後卻遲遲未響起預料中的腳步聲。
周遭靜谧得有些壓抑,唯有燭火“噼啪”輕響。
“凫兒,你說的要帶娘走,娘得好好考慮一番。”半晌,身後傳來趙姨娘顫抖的聲音。
薛凫仿若未聞,隻是徑自坐在床榻上,将自己發髻上的钗飾卸下,一臉淡定從容。
趙姨娘擡眸,複而急切道:“真的!凫兒,娘好好想想,你别給阿铎說,成嗎?”
金钗放在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手中的動作一頓,薛凫淡漠擡眸看向趙姨娘,道:“晚了。”
她雖還沒将那些證據給曹铎,但她心知,若是想要擺脫薛父的控制,這一步必不可少。
趙姨娘聞言,臉色蒼白,瞬間跌落在地。
薛凫站起身走到她的跟前,卻沒有扶她,而是淡然看着她,道:“您先回房吧,隻是不管怎樣,您都是我的母親。”
趙姨娘緩緩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薛凫那深不見底的眼眸,隻這一眼,她的心便猛地一沉。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雙手撐着冰冷的地闆,費力地直起身子,腳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朝着門外走去。
薛凫依舊站在原地,忽而高聲喊道:“姨娘!我身子不适,就不送您回房了!”眼淚卻不自覺地滑落,暖黃的燭光映襯着她憔悴的面容。
待趙姨娘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薛凫再也支撐不住,緩緩癱坐在床榻。她雙手緊緊捂住臉,不讓淚水從指縫中滑落。
薛府不像東宮種植那麼多的奇花異草,如今風聲襲來,如鶴唳鷹鳴,叫人不寒而栗。
薛凫抹幹淚水,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墨開始寫起書信。
她向來不是個自怨自艾的人,哪怕生身母親也不支持自己,她也要在這龍潭虎洞裡讨出條生路來。
*
幾日後,一封來自楊靜華的回信,被穩穩地送到了薛凫手中。展開信箋,娟秀的字迹映入眼簾,原來是楊靜華相邀她參加次日的宴會。
薛夫人撥了個伶俐的新丫頭,來做薛凫的貼身侍女。這丫頭喚作寶善,生得一雙靈動眼眸,行事極為幹練。寶善做事的麻利勁兒,與此前的纏枝相比,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薛凫将自己受邀參加宴會一事告知了寶善,想着讓她提前着手準備。
隻是到午膳時,卻有了個不速之客到訪。
嫡出妹妹薛鸾帶着五六個侍女排場極大的闖進了薛凫的院落,她身着一襲蜜粉色鑲金絲萬福蘇緞長裙,眉眼間盡是嬌氣。
薛凫正坐在石桌上等待着上膳,也正好享受一番來之不易的陽光,見了薛鸾,隐下幾分笑意,開口問道:“妹妹怎麼來了?”
薛鸾輕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坐在薛凫的對面,仔細打量起她來,道:“妹妹來姐姐院裡用個膳,姐姐可介意?”
“自是不會。”薛凫皮笑肉不笑,心中暗自嘀咕,這妞又想搞什麼鬼?
薛鸾聽了這話,表情也和緩了幾分,擡手示意身後的侍女将手中提着的禮盒一一放下。那些禮盒皆是用上等錦緞包裹,邊角處還繡着精緻繁複的花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妹妹這是何意?”薛凫眼中滿是疑惑,目光在那些禮盒與薛鸾的臉上來回遊移,她與薛鸾僅僅幾面之緣,實在摸不清她的為人性格。
“我聽說姐姐明日要去楊府上的宴會。”薛凫提起這個話題,本還張揚的面容上露出绯紅,她擡眼瞧瞧薛凫的神色,帶着幾分不好意思開口道:“妹妹有個不情之請。”
薛凫明白必定是那丫頭寶善洩露給薛夫人那邊的消息,壓下心頭不滿,她依舊微笑道:“妹妹你說。”
薛鸾忸怩了一番,接着像是視死如歸般道:“我想讓姐姐帶我一起去!”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補上一句,“可好......?”
“行啊。”
薛凫答應地很爽快,她的眉尾微微上揚,接着開口問道:“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何要去楊府的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