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凫将這一切妥帖做完,動作一頓,低首看向曹铎那張這段時間日日夜夜惦念的臉。
曹铎也靜靜望她,良久,他開口道:“你的心,為誰亂?”
她沒正面回答,而是直直望入曹铎的眼眸,半晌,堅定道:“我不回江南了。”
迎着曹铎驚喜的目光,薛凫沒有回應,反而側過身避開,接着她一字一句道:“從前我向往的自由,是山水喜樂,是自在怅惘。”
薛凫頓了頓,眸中芒光畢現,“而如今,我接過了權力的手柄,方才明白,所謂自由,不過是權勢者禁锢他人的把戲。”
她忽而垂眸,默默攥緊了拳頭。
她不想再逃避,無論是生活還是感情,她不願再淪為任何人的棋子,而要做到這樣,權勢是最好的利器。
薛凫重新看向曹铎,她勾唇嫣然一笑,“我要當皇後。”
曹铎的笑意漸深,聲音低沉而堅定道:“我早就說過,你此生是我唯一的妻。”
薛凫微微一笑,心中像是釋然了什麼一般。自古便有情愛與權勢不能兩全的說法,可幸好她遇見的,是曹铎。
“那就說好了。”薛凫輕笑,“你登基,我為後,即使有後宮佳麗三千人,你也隻能把她們當作浮雲。”
曹铎抿唇,柔聲堅定道:“縱使弱水三千,我隻取你。”
*
曹铎蘇醒一事,如春日驚雷,不過一夜,便在朝堂與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次日,東宮門前仿若鬧市,人潮湧動。
當然,最坐不住的當使薛志一派,還沒到日上三竿時,便傳來了薛侍郎攜家眷拜訪太子殿下的通傳。
曹铎的外傷已然痊愈,此刻,他身姿挺拔,端坐在前廳主位之上。
身側,薛凫神色淡然地相伴而坐,目光觸及堂下跪着的薛志和趙姨娘,她的眼眸瞬間閃過幾分寒意。
從前大大小小宴會拜訪,薛志何時帶過趙姨娘出門?如今見曹铎蘇醒,他和李晉大勢不再,恐怕又是動了什麼歪心思。
薛志佝偻着身子,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打濕了身前的地磚,趙姨娘則瑟縮在一旁,隻是時不時地往薛凫的方向望去。
曹铎勾起唇角,漫不經心的望向地上噤若寒蟬的薛志,淡淡開口道:“薛侍郎,這麼關心孤的身子啊。”
“老臣……老臣不敢呐!”薛志雙膝跪地,身子抖如篩糠,牙關咬得死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控,卻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視作棋子的薛凫竟會反戈一擊,不僅背叛了他,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幫曹铎迅速蘇醒過來。
這般想着,薛志像是不受控制般,緩緩擡起頭,目光毒蛇般射向薛凫,那眼神中裹挾着濃烈的恨意與怨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
“去,把他的頭按到地上。”曹铎注意到薛志的眼神,眉頭一皺,立馬開口吩咐道。
身邊的下屬得令,迅速行動,幾大步上前,鐵鉗似的雙手牢牢扣住薛志的肩膀,猛地往下一壓,薛志猝不及防,臉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疼得他悶哼出聲。
接着曹铎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每一步都踏得沉穩有力,像是踏在薛志的心尖上,他緩緩踱步到薛志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已經被砸的頭疼的薛志。
他的語氣裹着寒霜,驟然開口:“李晉在哪?”
薛志被死死摁着頭,根本擡不起來半分,所以從下方顫抖傳來,“老臣不知......李晉一介庶人,與老臣何幹?”
即使到了這個關頭,薛志依舊嘴硬,曹铎可不想給他耍滑頭的機會,他語氣森然向下屬發号施令道:“把他帶去私牢。”
精壯的侍衛們領了令,動作幹脆利落地一左一右将薛志架起,那大手牢牢扣住他的雙臂,拖拽着便要将他帶去東宮私牢。
薛志見狀,心底“咯噔”一聲,頓感大事不妙,臉上瞬間血色全無,拼命掙紮起來,卻被侍衛鉗制得更緊。
“殿下!殿下且慢啊!”薛志扯着嗓子大聲呼喊,但旁邊的侍衛依舊沒停,但卻整齊劃一地看着曹铎的方向。
曹铎擺擺手,示意他們停下動作。
他神色冷淡,目光仿若裹挾着寒霜,輕飄飄地掃向滿臉驚慌的薛志。薛志在方才一番劇烈反抗後,衣冠淩亂不堪,發絲也肆意披散着,哪還有半分從前風光的侍郎官模樣。
見曹铎神色,薛志大喜過望,連忙推開旁邊的東宮府衛,跪着挪移到曹铎的身前。
那動作急切得近乎癫狂,膝蓋在粗糙的地面上重重擦過,也渾然不覺疼痛,連滾帶爬地跪行到曹铎身前,近乎卑微地仰起頭。
薛志眼中滿是哀求和期盼,他開口道:“殿下!您給老臣一個機會!”
他的目光移向上首坐着的薛凫,眼神中透出幾分決絕,他大喊道:“就算您不看在老臣這麼多年為國效力的份上,也要看在阿凫這個太子妃的面上啊!”
“阿凫?”曹铎挑眉,看向薛凫。
見薛凫一臉淡定,曹铎見狀,薄唇輕抿,又不緊不慢地将目光重新轉向薛志,周身散發着讓人膽寒的氣場,悠悠然一字一句道:“薛凫?可那薛家大小姐,不是早就已經死在府上了嗎?”
曹铎的聲音低沉,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