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凫也适時站起身,走到薛志的面前,她緩緩低下身子,注視着薛志驚慌錯亂的面容,不緊不慢道:“薛侍郎,你可要看清楚了,我是天香閣的舞姬,又怎會是那長在江南的大小姐呢。”
聽聞曹铎與薛凫這般一唱一和,薛志原本還稍有希冀的面龐,瞬間如覆寒霜,血色全無。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着,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雙手也跟着哆嗦起來。
薛志下意識地擡起手,顫顫巍巍地想要朝着薛凫的方向伸去,指尖還在不住抖動,可還沒等他的手指伸直,薛凫便眼疾手快,擡手狠狠一揮,“啪”的一聲,将薛志那隻手重重打下。
薛凫的臉色驟然變得狠厲,她貼近薛志的臉,勾起一抹笑,低語道:“父親,你的富貴黃金夢,到頭了。”
“你!”薛志被說的一激,他擡手便想要往薛凫的臉頰上揮去,卻下一刻便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給鉗住。
而薛凫早已施施然站起身,唯留裙擺之上的香粉味還在薛志的鼻尖萦繞。
“孽女!”薛志怒不可遏,卻被曹铎狠狠牽制住,事到如今,他也已經明白自己是再無翻身的手段了。
曹铎目光一寒,薄唇輕抿,伸出手,看似随意卻又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薛志的手臂狠狠往後一推。
刹那間,薛志隻覺一股大力襲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雙腳離地,随後“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塵土飛揚。
摔落在地的薛志,摔得七葷八素,頭暈目眩,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他艱難地擡起頭,恰好對上曹铎深邃如淵的眼眸,那雙眼眸仿若藏着無盡的威嚴與冷意,隻一眼,便讓薛志心底一震,如墜冰窖。
他喉嚨發緊,幹澀得說不出話來,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半分也不敢再造次。
盡管摔得渾身劇痛、狼狽不堪,薛志卻仍不願放棄最後的掙紮。
他咬着牙,強忍着周身疼痛,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拖着一條瘸腿,跌跌撞撞地朝着曹铎沖了過去。
眨眼間,薛志已撲到曹铎身前,死死地攀上曹铎的衣衫,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仰起頭,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劃過滿是塵土的臉頰。
“殿下!”薛志聲音帶着哭腔,幾近哀求,“您千萬不能僅憑這孽女的片面之詞,就這般對老臣啊!李晉的陰謀詭計,您還被蒙在鼓裡!事關重大,殿下可一定要明察啊!”
曹铎卻不為所動,他睨了一眼下首的薛志,悠悠問道:“哦?”
薛志拼命點頭,他因死到臨頭而爆發出來的生理性淚水立馬湧出來,他大聲道:“隻要殿下您需要,老臣可以把李晉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告訴您!”
曹铎沒回答,而是轉身看向身後的薛凫,他挑眉問道:“阿凫,你覺得如何?”
薛志當然知道薛凫不會放過自己,薛凫正想開口便被他果斷的打斷,他急忙道:“殿下!她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萬萬不可聽她的一派妄詞啊!”
“閉嘴。”曹铎的笑意隐下,冷眸睨着薛志。
曹铎神色冷峻,目光如炬,他微微仰頭,聲線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阿凫,她是孤的結發妻子,入主東宮,為六宮表率。自踏入這宮門起,便與孤休戚與共 ,是未來要與孤一同俯瞰這萬裡江山、并肩天下之人。”
說到此處,曹铎頓了頓,眼神陡然一凜,銳利如刀般射向薛志,冷冷開口質問道:“你倒說說,她如何不配?”
薛凫黛眉輕蹙,眼中閃過一絲厭煩,擺擺手,聲音清冷而決然:“好了,無需再與他多費唇舌,帶下去吧。”
那語氣不容置疑,仿佛在驅趕一隻微不足道的蝼蟻。
屬下們的動作麻利迅速,眨眼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外,薛凫恍惚間還聽見他咒罵的話語,但馬上便被下屬們給捂住了嘴。
薛凫回首,往一旁瑟縮蜷着的趙姨娘走去。
曹铎很是有眼力見,見薛凫這般動作,便隻是站在一旁,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趙姨娘看着薛凫一步一步緩緩走到自己的面前,她下意識擡起手想要撫摸薛凫的面容,卻因這幾日被薛志虐待而無力地垂落。
趙姨娘微笑,開口道:“阿凫,娘來了。”
薛凫見趙姨娘被折磨的淩亂模樣,曾經那如墨般柔順的青絲,此刻淩亂地散落在肩頭,夾雜着不少刺目的白發,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格外刺眼。
她的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如串串玉珠般滑落,薛凫伸手拉過趙姨娘粗糙的柔荑,将她覆上自己的臉頰。
“娘......您,受苦了。”薛凫哽咽着道。
趙姨娘搖搖頭,滿含柔情道:“不,娘不苦。”
薛凫看着趙姨娘這慈愛的模樣,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心裡越發恨着薛志,想着在私牢裡非得給他用上幾個酷刑不可。
“凫兒,娘想明白了,我們一起回江南,好不好?”趙姨娘仔仔細細地摩挲着薛凫白嫩的臉頰,嘴角滿是滿足的笑意。
聽見此話,薛凫卻一怔,下意識偏過頭避開趙姨娘的深情眼神。
若是放在之前,她當然是心花怒放,再開心不過。
可如今,她已經答應了那個人,要留在這座王庭,陪他共享無盡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