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也不覺得有什麼丢人的了,她猛地擡起頭,豁出去一般道:“我喜歡你!”
她沒敢看他是何種神情,腦子一熱,一鼓作氣地說下去:“我喜歡你很久了,先生。我一直不敢跟您說,害怕您認為我成天就想這些,不思進取,但是——要是不說出來,以後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當初在瀝城第一次見到您,我就深深記住了您的樣子,先生還記得那是在哪兒嗎?”蘇绾停了下,不等他回答便道:
“是在城東的九碗齋。那時您剛好上樓,穿着深青色衣裳,發帶也是這個顔色,腰上挂了一塊白色玉玦。您從我身旁走過,還看了我一眼。”
應桓靜靜地注視着她,笑容逐漸淡了下來。
他知道她很期待自己的反應,但他在腦海中搜尋一遍,甚至憶起那天的酒味道稍淡,卻沒找到任何有關她的記憶。
但她記得那麼清楚,甚至于他身上的一個配飾,一條發帶。
蘇绾不覺他的神色變化,她一直低着頭,隻顧着一股腦兒地剖明心迹。說這些話耗盡了她積攢的勇氣,壓根不敢再擡頭。
夕陽西下,霞光從敞開的窗子爬入,滿室生輝。
蘇绾的目光下移,看着他的衣襟層層,不見一絲淩亂,金絲繡成的紋飾被餘晖映得熠熠發光。
有那麼一瞬,她竟覺得那或許不是落日的光輝,而是他身上本來就有淺淡的光暈環繞着。
此刻房中隻有他們兩人,她從内心深處感到一種難言的幸福與平靜,繼續說道:
“後來先生教我讀書寫字,教我處世之道,解我心結,我從那時便很喜歡您。先生這些年來實在是對我太好,我不知要如何報答才好,您是我見過最仁厚溫善的人,我真心希望您前途光明坦蕩。我如今說這些,也是因為我看不透您的想法,不知您如何看待我,我也沒想過要得到您的回應,我隻是,隻是……”
蘇绾停頓了下,短短幾句話,因為緊張過度,她竟隐隐地感受到了心髒的抽搐。
但她仍擡頭與他對視,聲音低而堅定:“我隻是想告訴先生,我心悅您。”
應桓看着她清亮的眸光輕輕顫動,如火燒琉璃一般炙熱,其中蘊含着少年人特有的真摯而無畏的情愫。饒是一貫沉靜如水的他,心中也不禁為之動容。
蘇绾不知他心中所想,她的勇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見他罕見地沉默不語,神色既不驚訝也無歡喜,心裡頓時冷了一大半。
這樣的情形,再等一秒都是煎熬。
“我,我說完了。那我回去了。”
蘇绾繞過他快步走出去。
應桓沒有阻攔她,他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眼中多了幾分難辨的思量,許久未動。
蘇绾出了書房,幾乎是小跑起來,她回到弄玉軒,院中等候的鐘子林見她滿臉淚水,大吃一驚。
“妹妹你怎麼了?誰惹你哭了?”
蘇绾搖搖頭,上前緊緊抱住他,哭得要喘不上氣來。
這是她頭一次對别人表明心意,卻得不到一點回應,如此慘烈,一塌糊塗。
不知哭了多久,眼淚都流幹了,渾渾噩噩地回房倒頭便睡,醒來時外頭一片漆黑,已經入夜了。
她擁着被褥呆坐許久,屋裡燭光昏暗,惹得她心情更加低落。
外頭有人輕聲叫她:“妹妹?”
蘇绾驚訝:“三哥,你怎麼還沒走?”
鐘子林走入房中,小心翼翼地掩門,在床沿上坐下,“你沒事吧?你不是去找應先生了,難道他欺負你了?他居然敢……”
“他沒有,”蘇绾輕輕打斷他,“不關他的事。”
從頭到尾不過是她一廂情願,被拒絕了也怨不得人家。蘇绾的心情平複許多,但心裡仍空落落的,一片虛無。
鐘子林擔憂地看着她:“你可别騙我,他要是敢動你一下,就算我打不過也要跟他拼了。”
蘇绾聽了破涕為笑,此時此刻,也隻有家人來給她帶來一些溫暖。
鐘子林見她笑了,松了口氣,又問道:“你肚子餓不餓?我到街上買了些你愛吃的東西,想不想吃?”
“想。”蘇喂一骨碌爬起來。
兩人坐到桌邊,鐘子林打開那幾個油紙包,燒鴨肉包,酥餅糖葫蘆,甚至還有時令的果飲子。
他身上雖沒多少錢,但給妹妹買東西從不吝啬。
蘇绾早餓壞了,聞到香味被勾起饞蟲,默不作聲地吃起來。
一安靜又忍不住想起應桓,腦子裡亂哄哄的。如今這個局面很是尴尬,但他是正人君子,想必也會顧及姑娘家的名聲,不會宣揚出去。
蘇绾寬慰好自己,暫時不去想這些,專心吃東西。
忽然有侍女敲門,問道:“蘇姑娘醒了嗎?大人派奴給姑娘送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