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蘼瞬間收了悶悶的神情,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請首尊恕罪,這些人我們都暗中登門拜訪,請他們牽頭南下清田,但……”
“他們全都一口回絕?”趙缭接道,仍舊翻動卷軸仔細研究。
“是的……請首尊恕罪……”江蘼低着頭。
“這不是你們的問題。”趙缭合住一卷,面色已沉,“是我太高看這群酸儒,平日見他們就喜歡痛心疾首上一些憂國憂民的折子,倒忘了他們的本性,不過是一群空有嘴上功夫,一點人事不幹的酸儒罷了。”
“首尊,虞沣私吞學田的事情,沒人比我們觀明台更了解,論查處案件,也沒人比觀明台更熟練。何不我們自己出手,定可一舉擊之。”
“不行。”趙缭一口回絕,擡頭看了他一眼,“一來,我們觀明台直到現在,名義都是東宮衛屬,卻做了倒虞的先鋒,皇上一定會懷疑我們幕後是否有其他操縱者。
皇上一旦懷疑我們别有所圖,我們提供的證據的證明效力就會大打折扣。
二來,世人皆知,觀明台幫皇上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髒事,如果我們出手,皇上也會被人指摘。
他可不會陪我們趟髒水。”
“可是您列的這些人,都已經是所謂的甯折不屈的‘當朝清流’,尚且如此畏懼虞家。又有誰願意幹這吃力不讨好,還會開罪虞氏的事情呢?”
趙缭合住将面前的卷軸推到一邊,抱着胳膊沉思起來。
的确,南下清田這事水太深了,但說到頭還是皇上和太子之争,最終就是皇上一句話。
先不說以虞氏之勢,怎麼可能坐等被宰。可就算幹得再好,萬一皇上心一軟,又放了太子,那夾在中間的人,可真是裡外裡不是人,哭都沒處哭去。
就算是所謂的“清流”,也不會真的正直到将生死置之度外,純粹地為國為民。
沉思片刻後,趙缭抱着的胳膊松開,攤開紙筆,“唰唰唰”寫了幾個名字,遞給江蘼道:
“明日午後,約見這幾人。”說完,趙缭補充道:“我親自去談。”
“明白。”江蘼接過名單,又不無擔憂道:“可是您這月幾乎都不在辋川,會不會讓鎮上人起疑啊?”
“我剛遭遇山匪,深受重傷,閉門養一兩個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趙缭站起身來,想了一下,又問道:
“之前謄抄的生民錄在哪?”
“這裡。”江蘼上前一步,精準找到一卷,遞給趙缭,嘴角已經不可自制地多了一抹笑意。
果然,首尊有她自己的考量,不會單單為了一個岑恕,就跳崖的。
趙缭接過卷軸,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
“備車,回盛安。”
。。。
迎春樓頂層的密間内,滿桌的佳肴一筷子未動,趙缭靠在椅背上,雙臂抱在胸前,直視着對面人,等他的答案。
這是上次科舉的狀元郎,如今供職于都察院,雖然年紀輕輕,但素以直言敢谏著名。
此時,他看着手中的文書,臉漲得通紅。
“怎麼說?”趙缭等得耐心殆盡,“正如本座所言,你若肯應這件事,自有觀明台保駕護航。
日後回朝,本座和觀明台,定全力托舉你,你想坐到哪,我們就能托你到哪。”
“我……”小狀元雙手把文書放回桌面,不敢直視趙缭:“首尊,真不是我不想去,或是我不敢去,實在是我家有八十老母,好不容易才供我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