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每一下都響在李誼心坎上。
李誼受不住了,玉面通紅,小聲喚道:“阿荼……放下吧。”
“好吧好吧。”趙缭終于把合歡鈴放進李誼抱着的箱子裡,李誼這才松了一口氣。
“先生,今日是寒衣節,鄉親們都要去辋河邊送葫蘆船,縣城裡還要燒法樓,我們一起去好不好。”趙缭這才想起來意。
同時搖了搖手裡走哪拎到哪的小筐子,“紅豆糕和葫蘆我都準備好咯。”
“好。”李誼笑着點頭,才發覺自己其實沒聽懂:“葫蘆船和燒法樓是什麼?”
“先生怎麼會不知道。”趙缭笑出聲來,“這都是藍田這邊山裡的節日習俗啊,你去年沒去嗎?”
“沒去。”包括除夕、中秋,李誼幾乎沒參與過鄉親們的節日慶祝活動。
“不過我很期待。”李誼溫和展顔,“不過去之前,我想先給家裡故去的老人送些寒衣。”
“好啊!我陪你去。”江荼立刻道。
李誼猶豫了一下,其實但凡和亡人有關的事,李誼都不太想有人和他一起。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也不希望自己的沉重影響到别人。
但是隻要江荼說了,他就拒絕不了。
“好。”李誼笑着點頭。
“那我在這裡等你,你去拿紙衣吧。”
“嗯,你先喝茶。不過,肯定沒有你泡得好喝。”李誼都要開門了,又想起什麼,折回來坐在趙缭面前。
“阿荼,雖然我們已經訂親了,但是有一件事,我還是想告訴你。”
“嗯,先生你說。”看着岑恕突然的正色,趙缭心中緊了一下,以為他要退親。
“我年少時,有一位高人給我算過命。說我……不是長壽之人。”
趙缭怎麼會不知道呢。
自己蠱毒被解的那一天,她就是在這個院子裡,見到了暈倒的岑恕,探知到了他即将油盡燈枯的結局。
那時,她以為他隻是宿疾。從元州回來才知道,是岑恕以換血之法,給自己解的蠱毒。
他會走到油盡燈枯,有太多原因。而她,也是加劇的一把火。
趙缭強壓心中的凄涼,故作驚訝道:“先生,你不會真的相信算命吧!這哪兒的高人,肯定是江湖騙子!先生你千萬别信。”
“如果是真的呢?”李誼有些着急地追問,聲音卻輕了,語速也慢了。“阿荼,其實這幾日我都很猶豫,我很怕我不能陪你走完一生。”
李誼說這話時,一陣風推開了沒挂窗扣的窗戶,滿山的秋意,瞬間湧入溫暖的小屋,讓背對窗戶的趙缭打了個寒顫。
李誼低下頭,不敢看江荼認真注視他的眼睛。
“我想陪在你身邊,想經曆你人生的每一程。
但我不想因為我想留在你身邊的私欲,就欺騙你。
阿荼,我是一個隻能陪伴你短暫一程,就要自私離開的人。”
聽這話時,趙缭心中像是被戳了一劍一樣疼。
說起生死時,岑恕的眼睛總是那樣,眼底沒有紅色,但潋潋生輝的光,就像是一層落不下的淚。
在鼻子酸的發堵,眼睛也将要呼應的瞬間,趙缭立刻起身,對抗着風,把吹開的窗子合上,挂上了窗扣。
坐回來時,趙缭又恢複了笑容,不是有酒窩的笑容,而是從眼底展開的笑容。
柔和,且無比堅定。
“先生,如果遇見了你,我卻還是隻能和其他任何人走過一生,那我會覺得‘長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因為那種日子裡的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是度日如年。
所以能和你度過一天,就是我賺了老天一天。
如果有一日……你不在了,我還是會好好做茶,好好生活。
然後用餘生,來回憶有你相伴的這些時日。
你知道的,一個人,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江荼這番話太堅定,太有力量了。
尤其是從荼蘼花一樣嬌美,眼神卻如磐石般堅定的江荼口中娓娓道來時,這樣的反差簡直有些震撼。
她坦然說覺得長壽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時候,是李誼從知道自己的命運時起,第一次為此感到遺憾。
李誼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落淚。
“阿荼,謝謝你。”
“我才要謝謝你和我說這些呢,不然我以為,你是因為被我冒犯了,才勉強提親的。”趙缭直白道。
“沒有冒犯。”李誼脫口而出,又立刻補充道:“也絕對沒有勉強。”
看岑恕因為擔心自己誤會,而有點着急的樣子,趙缭心中痛的地方,更痛了。
“這個,請你收下。”李誼将握着的手在桌面攤開,打開時,是挂在紅繩上的平安鎖。
“做納采之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