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證據夠虞沣死八次都不帶投胎的,皇上卻沒做一點反應。
怎麼,皇上還沒下定決心對虞沣動手?”
“怎麼可能。”趙缭嗤之以鼻地笑出聲來,“從代王把證據呈上那一刻起,這個太子在皇上心裡,就廢了。
但虞氏在文人學子中聲望太大,用這些不涉及他們自身利益的‘俗物’,還不足以完全撼動虞氏的地位。
皇上勢必要等着在虞氏最紮根的地方将他擊垮,将虞氏幾百年來的威望一起拔除的。”
“确實……”隋雲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來也是好笑,占田的是虞氏,以民為奴的是虞氏。
但現在民間争議最大、最多的,還是李誼。
比起那個草菅人命的‘大儒’,百姓好像還是更厭惡谪仙人弄權黨争。
對了你聽說沒有,有一個新科進士寫了個 ‘十問碧琳侯’,影響力很大。
洋洋灑灑地以問做答,痛陳自己如何從兒時就以碧琳侯為榜樣雲雲,如何在得知他‘谀佞謀權勢’的真面目後痛心疾首雲雲。
還有自己為了撕破他虛假的嘴臉,願意以死證道雲雲。”
“天地不仁啊,怎麼生出這種蠢貨。”趙缭冷聲道,鄙夷得甚至懶得想更高級地詞來罵他。“不過虞沣這一招禍水東引,還算能打眼。”
想到這裡,趙缭突然眉間一緊,道:“等等,現在虞沣老老實實在地上趴着都來不及,居然會有所動作,看來這次是真的捅到他老底了。
讓我聽聽,是誰這麼有本事。”
“驸馬都尉,卓肆。”
趙缭的戲谑凝住了,肅然起來,沉思了半刻,才歎了口氣,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下了決心。
“立刻和他聯絡,威逼利誘也好,好言相勸也罷,讓他把手裡的東西拿給我們。”
隋雲期愣了一下,還是立刻直了身子,慵懶之态蕩然無存,小心翼翼地提醒:“你方才不是說,皇上在等一個将虞氏百年學名根除的機會。
從虞沣的反應來看,卓肆手裡的東西,就是我們在等的東西。如果錯過,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夜長夢多啊首尊。”
“那些東西已經要了荀司徒的命,卓肆他拿不住的,隻怕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趙缭的眉間蹙起,半天才道:
“再去給代王也報個信吧,代王下場,或許能救得回來。”
“是。”隋雲期應聲起身,将走之時,回頭來沉聲道:“首尊,你變了很多。”
從前的趙缭,隻要能走到結果,是什麼樣的路、是怎麼鋪就的路,她根本不會顧慮。
“有話直說。”趙缭擡眼。
“為什麼要救卓肆?”
“我已經為荀司徒的死挨了四十杖,你以為卓肆的死,又是誰的過?”趙缭揚眉。
“是,可還是因為,昭元公主和驸馬,是李誼為數不多的親人了。”
“别揣測我。”趙缭冷眼看着隋雲期,不動如山。
隋雲期卻突然展顔,隻是與平日的皮笑肉不笑不同,真誠道:“有人情味不是貶義詞,也不是弱點。”
。。。
從隋雲期離開,到收拾好心緒,趙缭是用了一些時間的。
她想起,她和卓肆僅有的一次私下會面。
“驸馬,和我做交易的機會可不多。”趙缭正坐着,喝着茶,目光垂在門邊,言談舉止俱是得體,卻始終沒看隔桌而坐的卓肆一眼。
“原來就是這雙手,奪我恩師性命。”卓肆看着趙缭拿茶杯的手,冷笑一聲。
趙缭聳聳肩,放下茶杯,站起身來,“随驸馬,我言盡于此。”
“須彌将軍。”趙缭正要打開屋門,卓肆才艱難地開口:“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
“而是你不想用我的方式,勝這一局。不然,荀司徒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你們早就勝了。”
“用幾萬人給虞沣陪葬,不算勝。”
“或許吧。”趙缭的語氣,分明是否定。
趙缭蹲下身,把隋雲期剛扔了一桌子的花生皮收攏起來,撥拉到手絹裡。
心裡想的,卻是卓肆已經不行了,得在他死之前把東西拿到。
趙缭推開門的瞬間,才發現今日原來是個大晴天,秋日暖陽落在身上,像是能融化心底的霜。
比起被虞沣拿走,趙缭更怕那些東西被李誼拿走。
荀煊和卓肆是兩個不管不顧的犟種,可他們倆捆起來,都沒李誼犟得厲害。
趙缭順着味道尋到廚房,才看到岑恕的背影。
他正在隔壁張大娘的指導下,做汆丸子湯。
“啊對對對,不愧是讀書人呀,學的就是快,這次就很像樣了嘛!”張大娘連連拍巴掌道。
李誼溫和得笑笑,看着從容得撇着丸子,實則額頭有些細密的汗珠。
“不過我怎麼記得先生食素,這是……破戒啦?”
李誼還很不熟練,眼睛根本不敢離開丸子,溫聲道:“沒有,江姑娘不食素。”
“哎呦,先生真是疼阿荼疼得沒邊兒了。”張大娘捂着嘴咯咯咯笑出聲來,說着,忍不住好奇打聽起來:
“先生和阿荼,這是已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