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許甯遠不懈的宣傳,估計親戚那邊轉一圈兒下來版本已經演變成許眠舟成為國家隊選手奪得世青賽冠軍,下一步是進擊奧運會。
周姨不太懂這些項目,但是小孩子拿着兩塊金牌的樣子非常招人喜歡,她拿着那兩塊金牌端詳,樂呵呵的:“舟呀,不管是體育還是美術都好厲害啊,不愧是兩個高材生的孩子呀。”
許甯遠這會兒倒是謙虛了:“哪有哪有,哈哈哈,我學曆沒那麼高,本科畢業出來就找工作創業了,哪有小凜厲害,人是本碩連讀呢。”
許久不提的名字無意中從唇齒間流露出來,許甯遠頓時恍惚了一陣,表情出世,半晌才說:“說起來過幾天要去看看小凜呢。”
周姨在季凜去世以前都在許眠舟家裡工作,她飛快地朝樓上許眠舟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聲音也悄悄壓低:“那要和阿舟說讓他請假和你回去嗎?”
男人搖搖頭:“不了,他在這邊上課就行。”
許眠舟初三那年和許甯遠有過一次很激烈的吵架,當時許眠舟跟着許甯遠來到南京上學,他忙着工作。
閑暇之時許甯遠想起了老房子,工作調動頻繁,他覺得留着也沒有用,不願意把房子租出去給别人住,索性賣掉。
可是許眠舟知道之後不願意,态度惡劣又強硬。十來歲的男孩子脊梁骨是硬的,說話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整個人都在反抗。
他那時候隻當是臨近中考兒子壓力太大受不得刺激,悄悄地把手續辦了,直到許眠舟拿着房屋買賣的協議來找他,許甯遠才發現他真的非常在乎這間屋子。
戀舊的人總是固執地堅守自己認為的歸宿,曾經和季凜一起生活的地方對他來說才是家。
那是許眠舟和許甯遠吵得最兇的一次,一個是天生的倔骨頭,一個又偏要孩子服軟,吵到後來許甯遠都昏了頭,完全沒有顧及到許眠舟的情緒起點究竟是什麼。
他隻是想媽媽了而已。他和媽媽的家被爸爸賣掉了。
畢竟是回去看季凜的日子,許眠舟也該回去看看媽媽,這件事不能替他決定。
周二晚自習下課許眠舟正在火速收拾書包,接到了許甯遠老同志的電話,他用肩膀和臉夾着電話沖身邊站着的人努努嘴:“你先回去吧,老頭子來了。”
老頭子聽出來辭易年在兒子身邊了,态度立馬來了個四十五度對勾——好上加好,許眠舟開始懷疑父子血緣關系的真實性。
“小辭也在呀?叔叔順路捎你們回去呗。”
辭易年便提高音量回答:“不用了叔叔,我得去我外公家接狗回家。”
辭易年得去接毛毛回藍楹巷,許眠舟本來要和他一起去的,許甯遠半路沖出來說要接他回家,想必是有事情要說。
男生把書包甩到肩上的時候還不忘提醒辭易年:“記得帶毛毛來給我玩兒。”
辭易年:“……”
造型課需要寫生,許眠舟打算去翠湖蹲點抓路人,所以去找了翠湖的攻略地圖來看。
開車的司機老頭不知道第幾次從車視鏡裡看過來,幾欲開口都忍住了,許眠舟不可能注意不到。許甯遠第四次回頭時他當機立斷地擡頭打斷:“你要說啥。”
“嘿,不愧是我兒子,就是能讀懂當爹的暗示哈。”
“就……最近這幾天你也知道是什麼日子,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媽媽?”
大半個身子都探來駕駛座的男生臉上鮮活的表情滞了一瞬,神情恹恹地縮了回去:“去。我和老師請個假,你記得給她打個電話說啊。”
“行,你是要回去看看外公他們還是去去就回?我好訂酒店。這段時間旅遊的人多。”
“我們最近趕課呢。”許眠舟說。
對話結束車内陷入寂靜,偶爾傳來一聲冰冷的女聲提醒路況,沉默與尴尬悄悄塞滿每一個縫隙,許眠舟索性把平闆關了扯了衛衣兜帽戴上睡覺。
城市的流光輾轉在不大的車廂内,許甯遠把那句問話咽回肚子裡。
到家許眠舟就扛着書包上樓了,說自己還沒有胃口,周姨不明所以,剛要開口把人叫下來吃飯,許甯遠擺擺手:“不用,不吃就不吃吧。多大人了還要哄他下來吃飯,随便他,餓了自己會下來。”
男生反鎖了門就拿了畫本畫畫,作業待會兒再寫,心情實在不好,估計一道函數體算不出來就能把自己急爆炸。
為了藍楹巷的防火安全自己還是先安生畫畫吧。
線條很雜找不到點,起形失敗。許眠舟歎了口氣,把廢稿撕下來扔在一邊,手邊的手機震動時把手腕弄得酥麻麻的。
[……]:下樓 狗來了
這人什麼時候把昵稱換了。
什麼鬼。說自己呢這是?許眠舟抄起鍵盤剛要揶揄,辭易年先發現這句話歧義太大了,飛快地把信息撤回了,不過許眠舟肯定看到了,“對方正在輸入中”閃了一段時間,已經于事無補。
[……]:嗯
配上他的昵稱更搞笑了。
許眠舟心情好了不少。辭易年從不讓自己吃虧,任何人提出他不想做的請求辭易年從來都是直接拒絕,毫無心理負擔。
這次自己倒是挖坑給自己跳,許眠舟下樓的時候三步并成兩步往下跑,風風火火地刮出大門,辭易年正在那塊石闆上坐着等他。
剛洗過澡的小金毛犬吐着舌頭笑,許眠舟看到坐在那兒乖乖等待的小狗眼睛都亮了,火箭發射一樣跑來在毛毛身邊蹲下,開始陪毛毛玩。
“毛毛怎麼越來越胖了,你外公真的把它當小豬養了啊。”男生揉着狗頭喜愛之情溢于言表,但也不忘關心寵物的身材管理,不溺愛孩子,可謂感人可泣。
“老人家養什麼都是這樣,胖胖的才可愛。”辭易年把手機放下。
毛毛大概真的很喜歡這個初次見面就給它吃最心愛的鮮花餅的人,興沖沖地就咬住了許眠舟的手。
在小狗的世界裡咬手是最高禮儀,許眠舟沒有反應,反倒是辭易年吓了一跳,“诶”了一聲見毛毛隻是安分地叼着許眠舟的手腕,旋即又恢複懶散的狀态,一隻手伸下去兜住毛毛的下巴防止它下嘴沒輕重真把許眠舟的手咬了。
“鼻子怎麼紅紅的?”
“嗯?”許眠舟和狗玩得不亦樂乎,擡起臉伸手揉了揉鼻子:“不造,可能被空調捂紅的吧。”
放屁。是發燒了。
坐在飯桌前生無可戀地啃饅頭的人有氣無力地呵呵兩聲,張叔開車來接他時許眠舟整個人都飄飄欲仙步如浮雲,生病的小孩兒可憐又搞笑,他實在沒憋住,樂了半天。
“張叔,噓。”後座的病人用沙啞的嗓子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