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啊,人家連客人的藥方都透露給你了?”
“不,是剛好碰上黃宅的人前去取藥。”
“……”殷唯難得被噎住了,眼瞧着已經出了城門,咳咳兩聲換了話題,“我們這是要回去了?”
“哦?還有其他選擇?”傅君寒反問。
殷唯“老老實實”地回道:“我還以為你會帶上我直接闖入黃宅。”
“然後被甕中捉鼈,一箭雙雕?”傅君寒冷哼一聲,“對方至少有一名靈胎境的修士,你我一個殘一個廢,無法久戰,是什麼給了你自信?如今不存在的羽化境修為?”
殷唯牙疼似的發出一聲歎息:“誰教你這麼說話的啊?傅醫師,你要真是上火了,這火也别往我這個無辜人士身上發啊!”
殷唯此話一出,直至回到懸壺醫館,傅君寒全程沒再蹦出半個字,倒是讓叭叭說個不停的少年倍感寂寞。
玉兔東升,銀輝灑落大地。醫館偏院竹林下的石桌擺上一盞比月光更明亮的燈籠,暖火與冷光和諧地融為一體,共同支撐起這方宛若白晝的一隅之地。
“這是什麼?”看着傅君寒剛剛放下的一大盆“晚飯”,殷唯少有地遲疑了。
“藥膳,沒吃過?”傅君寒擺好碗筷便自顧自給自己添飯,完全不考慮另外一人是否動筷。
少年摸了摸鼻子,不确定地又往盆裡瞅一眼。他隻認出了面上的黑糯米、蓮子和枸杞,但聞着這味道,便知道鐵定不止這些,剩下那些看不見的藥材才是重點。
眼見傅君寒一口一口吃得歡,殷唯還是往自己碗裡扒拉滿一半的量,夾一筷子,小小地嘗個味道——“嘶,你都放了什麼?”
這味道不能說是難吃,但就是奇怪,怪到應該出現在藥湯之中,而不是飯裡。可若要指責不是給人吃的,口腔裡卻又殘留着一種别緻的回甘,讓人忍不住多嘗幾口。
“不對——”殷唯忽地皺了皺眉,“你放了靈藥?”
“量很少,适合現在用以調理身體。”傅君寒承認了。
“你有問題——早不弄晚不弄,偏生今晚折騰什麼藥膳。”殷唯狐疑地看了看對面的人,手卻誠實地裝滿了一碗。
“恰逢其會而已。”傅君寒神色不變,隻是淡淡地提醒,“一碗就夠了,太多反而有害。”
“那你做這麼大一盆?”
“這裡是連同明天的份。”
……
因為推遲了晚飯時間,等到兩人打理好自身各自回房時,夜已極深,周遭一片靜谧,鄰裡皆已沉入甜美的夢鄉。
回到主卧的傅君寒當即揮滅殘留的一盞燭光,卻少有地點燃起一支細香。香氣異常濃郁,在被點燃的短短瞬間盈滿于室。
有一件事殷唯是說對了,今晚的藥膳,他的确是故意的。除去補益身體,還調了些助眠的藥物,算算時間,藥效差不多該發揮了。他自身當然也不例外,故而才需點燃藥香,将助眠引向甯神。緊閉的門窗,更是确保了香氣的留存。
黑暗之中,傅君寒行動如常,無聲無息。他輕輕打開衣櫃,按下靠牆的木闆,翻轉間取出一把細長的劍——如有月光在此時悄然入室窺視,便會發現那是一柄通體青碧如玉,形如竹節的長劍。
向來以醫師身份示人的傅君寒此刻熟稔地握住如玉般溫潤的劍柄,劍鞘橫于身前,被緩緩取出的劍身若粼粼秋水,美則美矣,卻别有一番逼人的寒意。
“锵——”
長劍隻被提出過半,就被再次入鞘。
傅君寒閉了閉眼,将其放回原位,轉而蹲下,從衣櫃下方的抽屜裡取出一個木箱——開鎖揭開,裡面滿是瓶瓶罐罐。
挑挑揀揀,一頓忙碌,不知不覺中,點燃的細香已是燃燒殆盡,餘下的香氣逐漸消退。懸壺醫館的坐堂大夫悄無聲息地将往日青衣換作簡樸灰衣,瘦削蠟黃的面容改為陌生的下颌帶須的中年臉龐。
随後——
像一道影子似的,飛快地掠出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