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雷坎大道。”徙倚回答。

“卡雷坎大道……”

“對。洛芙諾的徒弟卡雷坎。”

徙倚在發光的道路上親切地蹭着腳底，

“最大、最古老、最亮的主路，大部分都是洛芙諾修的。少部分這種路是她老了以後她徒弟卡雷坎修的。洛芙諾大道還有許多分岔，也是卡雷坎修的。更小的分岔，可能還有那麼幾條主路吧，是卡雷坎的徒弟們修的。再之後的我就沒背過啦。”

“明白啦。”

那人低下頭。

徙倚便嘗試搭話，

“你們用暖岩燒水呀。背着到處走多重呀。我見别人都是晚光蓮和炎心花，那些更輕快。”

中年女人點頭，不說話，隻笑眯眯的。

旁人說，“以前沒出過遠門。還以為南邊挺冷的呢。尋思着發光植物哪夠用，不如抱着石頭來。”

“冷的是夷則山南。這裡還可以。”徙倚要去繼續忙活了，“我家就在夷則山南。我倆的家都是。”

開飯了。

鍋裡涮了一大把一大把兔蘇粉。

淅舟用筷子叨起一大坨往徙倚盤子裡放。

她叨不穩，粉絲條的末梢左右甩，就像一條活魚。

“我們驿站周圍也種了很多兔蘇。”

她自告奮勇地講述，

“大地上剛建起驿站的時候還沒有幾條洛芙諾大道，也沒有光源星。驿站是為了富庶點的地方給沒飯吃的地方送糧食用的。糧食緊缺，驿站就自己種兔蘇，免得再被别的地方供養。除了兔蘇，還有蘑菇。”

這些傳說都是他們當學徒的時候聽到的。

關于星幔之地最初的驿站的故事。

還有人說，最初在星幔之地設計和建造驿站的人，曾在萬明淵的另一座驿站蒙受過恩惠。

所以，最初的驿站的設計完全是模仿的那座驿站。

那座現在已經在天上的驿站……

徙倚擡頭看天。

萬明淵的人如果想看星幔之地，是不是也要擡頭看天？

織匠們的家在遙遠的北方。

他們說那裡多風雨，空氣沁涼得像水珠霧露。

問他們知不知道蚊子為何物，他們卻納罕地搖頭。

他們說那裡的原野上值到深秋也有野玫瑰盛開。

那一次的護送任務早就結束了。徙倚卻久久想着他們話語中的北方。

又快入秋了。

晚鈴樹葉再次由藍轉金。

今夜天有點陰，微星寥落。

在這個季節，徙倚舍不得脫夏裝。

她又在屋檐下沉思。

她打扮得挺仔細，算是對一去不複返的夏季的道别。

在這個夏季，雨火離開他們奔向自己的命運。

她将頭發往後梳，額頭光潔，手腕潔淨。

多褶的麻白長裙輕盈而有骨架，外面是黑絨底的有翠綠和苔藓綠繡花的坎肩。鬓發往後壓，用小碎花頭帶綁住。

之後很多年裡她都沒再這樣打扮過。

那些年裡人們看見她也想象不到她還這樣打扮過。

“不過，有空、有機會，還是要多到處走走。”

記憶中的煙河說，

“星幔之地有那麼大那麼大。你要多看，多體驗——也多享受。”

藍樹驿站仍然是甜美可愛的家園。她比眷戀故鄉還眷戀這裡。

然而，從藍樹驿站為中心出發，所能到達的距離，終究是有限的。

霜旦和驿站的其他長者有時會為了幫助附近其他地方修建驿站而出差。

時不時地，還有些人被外派過去幫忙。

如果有一天她也被外派了……

迷人的異國他鄉和溫馨的鄉土。選哪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