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比沉寂牧人還高了!”
她很快就落回來,眼睛發亮,“好奇妙啊!到處都是這種小雲彩。你們要是能到高處看看就好了!”
“我要看!”茵陳丢下花穗藤朝她伸出手,“你拉我上去!”
不單她。晨梁把這一夥人挨個都拉上去看了一會。
徙倚惦記着工作,沒參與。
她不能玩。
如果連她都開始玩了,他們的心就更是飛了。
但她能摸到些細微又确鑿的訊息。
在水中,在花穗藤上。
憨态可掬的小雲團不是真正的雲,也不是水在蒸騰。
是池塘裡的花穗在吹息。
下班後她跑到天晴時晾衣服的高坡——也就是夏天裡長頭發的截道者們晾頭發的地方。
在那裡她眺望水塘環帶。
果真如晨梁說得一般。除“奇妙”外沒有别的詞可以形容這景象。
一團一團毛茸茸的小雲彩,像某種有智慧和意識的生命一樣,彌散在水塘環帶。
像一群随意又均勻地落在晚鈴樹林梢的暮鳥。
她離它們很遠,卻仿若不敢驚動它們一般,屏着呼吸,驚豔地密切地觀望着。
柔軟的意志,白色的精靈,無心之物的集群。
花穗的吹息。
在更高處,如真正雲朵大小的龐然大物由它們聚合生成。
那是數道潔白的龍卷結成的網。
它們也能給屏障樹林幫忙嗎?
天晴了。
一早,徙倚就聽見了秋蟲聲。
以往的這個月份,她早就聽這種聲音聽了好多天了。
尤其早醒時,别的聲音都還沒醒,隻有蟲聲和風。
這聲響就讓她想起夷則山南的雪霧,凝凍的深藍色,稍有些灰調。
每個能用大腿發出這種聲音的存在都是小小樹葉下更小的暫住者。
所有這些樹葉下的暫住者共同吐出這片空曠的深藍。
急着趕路的那些人如願以償出發了。
年輕的父母親帶着孩子在核心院落觀察蝴蝶。
他們被勸阻——不要靠近水塘。水深地滑,看好你們的孩子。
走方醫默默地離開了三方塔。
他們的身影像雪山一樣寂寥。
現在,徙倚一想起自己剛從煙河口中得知半存的存在時,那些日日夜夜的警惕和憂思,就會覺得好笑。
那時她苦惱于自己一個人的拳腳與刀劍無法在那麼龐大而未知的邪惡面前保護整個驿站。
事實上,連她都被驿站的植物們保護着。
“從今往後,我們更加不會忘記植物的恩典啦。”
這話霜旦不是對徙倚說的。
他是對灘塗說的。
倆人一起将堆過人頭花穗使勁擠扁,壓成方塊,奮力擡上小推車。
灘塗問,“我們該怎麼感激植物的恩典呢?”
他也早成年了,徙倚還是每次一看他的後腦勺就想用“小腦瓜”來形容。
“平常不是已經在好好照顧它們了嗎?”
霜旦說得正陶醉,忽然邊罵人邊跺腳,
“呸,哪來的小飛蟲。”
“哪裡?哪裡?”灘塗在半空拍打。
“我嘴裡!”
徙倚樂不可支,趁笑出聲前悄悄溜走。
她還是聽見霜旦驚魂未定又怒不可遏地接上了沒說完的話。
“對了,有事兒沒事兒多欣賞一下它們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