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的溫予一直沒睡着,她被段淩西明目張膽的忽視氣得不輕。
溫予拿起手機想跟祁巧在微信說一聲她叫不來段淩西,可話打完,她心裡十分不甘心,這件事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算了。
于是她把要發祁巧的文字全都删了。
微信不回?
沒關系,反正她知道到哪能找到他。
頭天晚上失眠,第二天早上連着四個鬧鐘才把溫予從夢中叫醒。
她昨晚做了一個很氣人的夢,夢裡她在街上遇到段淩西,想要找他問清楚,可不管她怎麼叫他的名字,他就像一頭被拴住鼻子的倔牛,頭都不回。
溫予在夢裡喊了一晚上,乍一醒來胸口又氣又悶,喉嚨還發幹。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五點了。擔心去晚了抓不住人,溫予立刻起床洗漱。
五點半,她來到交易市場岔路。
這個點正是市場熱鬧的時候,人頭攢動,各種食物香味混雜着鼎沸的交談聲,散工們大包小裹,翹首以盼。
溫予來的次數不多,但卻敏銳發現今天市場的氛圍不太一樣。
以往靠近路口的位置人是最多的,因為來招工的老闆們都是開車從路口來,站在這可以第一時間擠到老闆面前。
可今天靠街裡位置的人卻更多,遠遠看過去像是圍住了什麼似的,路口的人反而少些,隻有零星幾位。
大家都湊在裡面。
溫予越往裡走,人群聚集的越擁擠,她很小心地繞來繞去才能不被這些人擠在中間。
忽然,随着一陣歡呼叫好聲,人群往裡劇烈奔湧。
溫予躲避不及,被裹挾着一起擠了進去。
她像被丢進了沙丁魚罐頭,周圍都是陌生的氣息,粗糙廉價的迷彩服将她手臂刮蹭得很疼,不知誰的工具袋裡裝着錘子還是鐵鍬,梆硬的金屬邊緣狠狠硌着她的後背,她在這股力氣的作用下,被迫擠到了人群最前面。
溫予還沒來得及顧及自己生疼的後背,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段淩西狠戾地别着一個肥胖男人的手,将他壓制在地面。
周圍人全都在鼓掌叫好。
地面狼藉一片,掀翻的案闆,踩破餡的馄炖,面粉将地面覆蓋成亂七八糟的白。
胖男人呲牙咧嘴,表情猙獰地叫道:“給給給,我給!!錢就在我上衣兜裡,你先把我放開。”
段淩西将人拎起。
胖男人七不情八不願地在衆人注視下,從兜裡拿出皮夾,肥厚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顫顫抖抖兩三次都沒拉開拉鎖。
他一雙被腫泡眼擠得不剩多少的眼睛一個勁亂瞟。
段淩西沒多少耐心,直接抽了他的錢包,在胖男人一聲大叫中把錢包扔給劉芹攤位後站着的中年婦女。
婦女面容枯槁,臉色蠟黃,臉削瘦而長,幹燥無光的頭發在腦後紮了一個低馬尾,看起來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
她接到錢包,有些不知怎麼辦地看看段淩西,又看看劉芹。
劉芹:“這人欠了你多少工錢,你自己拿,注意看有沒有假.鈔。”
婦女用套着套袖的胳膊蹭了下發際線蓬亂的雜發,吸着鼻涕從胖男人錢包裡數了十三張百元大鈔和六張一塊錢紙币。
“……他招工的時候,說、說供飯來着,那天中午的盒飯讓我自己墊的。”
婦女攥着錢說。
劉芹拍了拍她的肩膀,把錢包送還給段淩西。
胖男人立刻要伸手去搶。
段淩西手臂一擡,“地上這碗筷、馄炖,面粉,都你掀翻的,要你點賠償不過分吧?”
一圈人圍着,這男的又是個能打的。
胖男人心裡縱使八百個不願意,也不得不答應。
段淩西從錢包裡又抽了兩張紅鈔,這才把錢包塞回胖男人外套内兜。他拍了拍胖男人鼓鼓囊囊的口袋,“以後這不歡迎你,聽得懂人話麼?”
“聽懂了聽懂了。”胖男人縮脖笑道。
“滾吧。”
胖男人夾着肩膀一溜跑了,出去時圍觀擋路的散工還往他臉上吐口水,在市場,這種拖欠工資的人是最令人不齒的。
“散了吧大家夥都散了吧。”劉芹張羅道。
衆人紛紛散去。
溫予從旁人口中得知,這個胖男人姓李,名李濤。常年遊走在周邊區縣承包裝修生意,幾個月前他來過費縣一次,招了三名開荒保潔,結果一直到項目結束也沒給人家結工資。
今天被欠工資的保潔在市場又遇到他,就讓他還錢。不成想這個人不光不給錢,反而動手打人。
推攘間,不小心掀了劉芹的攤子,不巧東西全扣到旁邊睡覺的段淩西身上。
怪不得,他身上和褲子都沾着白.粉。
段淩西彎腰撿起地上的案闆,一擡頭撩眸,瞧見溫予。
溫予直視他。
這次看你還怎麼躲。
下一秒,段淩西拎着案闆像沒看到她似的,轉身就走。
“段淩西!”夢中那惱人的一幕上演,溫予胸口蹭地生氣一股火氣,擡腿追他。
劉芹投來八卦的視線。
段淩西像沒聽到似的,拎着案闆到綠化帶旁邊,用劉芹餐車上的飲用水清理案闆。
溫予不快地盯着他,想看他能裝聾作啞到什麼時候。
段淩西洗幹淨案闆,放到劉芹餐車上,扶起剛才被胖男人帶倒的桌椅。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長腿大敞,他用手拍撣衣擺和褲子上的面粉。
溫予就站在他對面盯着他看。
清理的七七八八,他才懶散地擡眸,“我今天不接活,你找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