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期上前半步,卻又猶豫。好在席嫒走上前,很輕地抱了她一下,說:“今天去的地方稍微有點偏,沒找到花店,但是回來讨了幾枝,将就看看吧。”
席嫒很熟悉這房間的布置,于是找出一個花瓶,那麼随意地一插也像是精心設計好的。
楚以期道:“謝謝。”
窗邊的人站了起來,一身藍粉配色的鬥篷,倒像是提前到來的暖春,與凜冬格外不搭調。
楚以期其實生得特别漂亮,以至于當時拍戲總有人開玩笑:“以期那麼好看,就算演技不好我也認啊。”
席嫒總是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然後笑着說:“當然啦,難道沒有人覺得楚老師每一次站在台上都特别特别漂亮嗎?”
和席嫒這樣的明豔不一樣,楚以期的漂亮總是含蓄些,帶着書卷氣,像是古畫裡款款的美人。
所以席嫒第一眼見楚以期還是帶着很大好感,隻是突然在一份自我介紹的視頻裡看到了那時自己最不理解的謹慎與悲觀,于是一點好感被沖刷變得平淡。
但是每一次楚以期在練習室或者舞台上,又總是自信得過分,就像這生來就該是她的主場一樣。偏偏這個人的氣質永遠不會有一絲外露的張揚,永遠溫溫婉婉——除了有幾次舞台效果需要。
席嫒擁抱了楚以期,問她:“怎麼了,不開心嗎?”
“不是的。”楚以期停頓一下,又說,“不全是。”
她親了一下席嫒的嘴角,甚至算不上是一個吻,将分未分,席嫒摁住了楚以期的後頸。
席嫒靠近楚以期,很輕很慢,聞到了一陣花香。而後在隻剩毫厘的時候,擡起眼,問楚以期:“或許在講之前你願意和我接個吻嗎?”
楚以期後來一度覺得,席嫒其實早猜到了她要說的話。
距離很近,她們一開口就會不可避免親到對方,于是楚以期将錯就錯,上前半步親吻席嫒。
像是兩個瘋子,清醒卻又堕落,明知死局,卻又要在遊戲結束前相擁,接吻,直到最後一刻。
本來也就都不是什麼好人。
其實一開始就連席嫒的朋友都說,小心席嫒,席嫒也不是什麼好人。
聲色犬馬裡長大的大小姐,難得混出來一個深情種,卻是理性得過分。
楚以期攢了好久的勇氣,終于說出來一句:“席嫒,我們分手吧,好不好?”
可是楚以期這一次卻高估了席嫒。
席嫒隻覺得錯愕,半晌,後知後覺地松開了握着楚以期的手,退開半步。
她突然覺得荒謬了,明明這個人上一刻還在扮演情深,下一刻卻要問出一個沒有問題的答案,還偏要加上一個“好不好”,就像是選擇權真的在自己一樣。
“我能聽聽為什麼嗎?”席嫒的語氣簡直溫柔過分了些,按理她應該生氣的,應該委屈的,可是她隻是很耐心地等待楚以期的答案。
因為我們不合适啊,親愛的,他們都是這麼說的,我突然也覺得沒錯,至少現在的我不合适。
你看,前兩天我不就因為另一個我傷到你了嗎?
楚以期說不出來,她覺得不管怎麼說,對席嫒都不公平。凝噎半晌,她垂下眼,視線落在席嫒的戒指上,她說:“親愛的,我有點累。”
席嫒沒有回話,她其實知道原因的,因為家庭因為父母不斷的施壓和壓榨,因為上次從城堡出來連着的一連串黑帖和謠言,因為壓抑許久而自我保護産生的另一個自己……
席嫒呼了口氣,她其實一直知道,楚以期隻是看着謹慎,骨子裡卻又傲得要命,是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的。
這讓她覺得,她們之間摻雜了同情。
不管是哪一個原因,席嫒都可以想出一套話術來,可是代入一下,她甚至說服不了自己。
席嫒不動聲色地把還沒拆紗布的手藏在了身後,問:“那你什麼打算?”
“我想出國。”
“哪天?”
“後天。”楚以期有些心虛,又擔心席嫒的反應。
席嫒坐下,反而冷靜了,她扯了扯嘴角,說:“所以你看,楚以期,你想做什麼決定的話,我幹涉不了你的。”
楚以期本能地上前,又生生止住,她突然想起來,不知道是誰說過,說席嫒這樣的性子,要斷就斷幹淨點,姐弟倆一個毛病——格外情深。
楚以期站在原地,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席嫒擡起手,擦了一下眼淚,遞給楚以期一包紙巾。
“你到時候來嗎?”
席嫒沒有擡頭,說:“算了吧,估計忙不過來。”
其實在這一天,席嫒已經準備好了禮物,新年禮物和生日禮物都是。
但她不想告訴楚以期了,以後也不想。
席嫒考慮了一會兒,覺得楚以期的決定或許很好,對大家都好。
如果楚以期需要一點時間來自愈,那席嫒就等等。
可是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呢。
楚以期背對着席嫒,好半天才能說出來一句話:“晚安,席嫒。”
“做個好夢吧,我訂個晚點的票回去。”
楚以期看着席嫒離開的身影,最後脫力一般坐下,然後趴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撥弄席嫒送的花。
“你說她今天是不是特别特别忙,她腳都磨紅了,我專門叫她卻是要分手。”
“做個好夢,可是今天誰睡得着呢?”
“可是她明天是不是也會很忙?”
“我好壞啊。”
“等下次見面她會不會又是第一次見一樣,那麼冷淡啊?”
可是櫻花不是解語花,隻能安安靜靜地聽楚以期一句一句的喃喃。
或許,如果花能通席嫒的意思的話,應該是有回答的。
——沒有很忙,有時間來見你的。
——睡不着,那往窗外看看吧,沒準就看到我了。
——應該會有一點吧,但是現在忙不忙有什麼區别呢?
——沒有,你很好的,親愛的,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
——不知道,但是我現在有點讨厭你,可是你抱我一下,應該就好了。
楚以期,你的每一句話我都答應了,你為什麼不開心呢,開心一點嘛。
席嫒沒有離開,也沒有急着訂票,她其實明天下午才有工作啊安排了,于是找了一個臨河的酒館坐着。
室内暖氣有點高,席嫒自己去調了一杯酒,一點一點地抿。
席遇川有時差,于是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工作狂姐姐還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