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母,就是那家。”
站在坡上,趙月指向一側的茅屋。
“趙月,我們應該要去吃酒,改日再來。”
蘇初妍笑着朝小姑娘招手,如今憑她一個人怎麼能去找人家說道,等回家她同趙淵說後,再來找他們算賬。
自從母親去世後,蘇初妍早就從被父母寵愛的小孩子變成一個會争會搶的人,等到繼母來到家中,蘇初妍又學會了忍。
不過她不再是受制于人,能搶的東西為什麼要讓自己退讓?
蘇初妍看見趙月指向的屋子裡出來一個婦人,朝着院子外潑髒水,正好直立起腰,就看見了自己。
不動聲色,蘇初妍拉着趙月的手朝外走。
“走,坐席去,你叔伯說你知道那地方在哪裡,快些帶路。”
蘇初妍把挂在手上的草帽放在小姑娘的頭上,悶熱裡劃過一絲涼風,柔順的發梢掠過自己的掌心,有些搔癢。
趙月擡起頭,感覺臉上滾燙:“叔母可是喜歡我?”
“叔母最喜歡你了,漂亮月亮。”
趙月低着腦袋,隻是低聲說一句:“可是我不漂亮,沒有人喜歡我。”
“月亮,為什麼要人喜歡你?”
地頭上尤其悶熱,泥土星子的味道翻滾着往臉上打。
“因為叔母很漂亮,所以有很多人喜歡你。”
蘇初妍沒有笑,幾乎是把小姑娘攏在懷裡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叔母不需要人喜歡自己,因為叔母自己就很珍惜自己,如果月亮不能像叔母一樣自己愛慕自己,那叔母就會永遠愛着你,永遠不會放棄月亮。”
“要是叔母是我爹娘就好了。”
蘇初妍從蜿蜒的小路往竹林下鑽,貓着腰壓低身子走斜坡,終于,看見熱氣越發灼熱,那便是辦廚的地方了。
莊上大席總是圍着一群人來辦廚,專門砍柴燒柴的一人,一個人翻炒着大鍋裡的菜,肩上搭着一條毛巾,讓身側的人往裡倒水,袅袅霧氣升騰。
“小姑娘,你是誰家的孩子?當真是眼生得很,難道是我眼睛花了,竟然連莊子上多了個姑娘都不知道。”
一老婦人從青石闆後走出來,她瞧見蘇初妍,當真就像是她說的那般,眼睛渾濁,沒有光彩,在看見蘇初妍的時候,眼睛裡閃過怪異。
心裡一縮,臉上也紅彤彤的,就像是幼時過年走親戚那般,不認識的人總是喜歡逗弄她,問她是誰家的姑娘。
“大娘好,我是趙淵的娘子,也是來吃酒。”蘇初妍伸長脖子朝前看,瞧見趙淵停下搬柴的手,正在偷偷看自己。
蘇初妍回看着趙淵,卻不想趙淵歪過腦袋,把肩上的幾捆柴放下,朝着自己走來。
“熱不熱?”趙淵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張手帕,擦着蘇初妍臉上還未落下的汗水,眼睛看着蘇初妍。
“不熱,我們喝了井水,可爽快了。”蘇初妍盯着他笑,在陌生的地方裡終于是看見熟悉的人。
趙淵伸出手,又落下,走在蘇初妍之前。
“快坐上,他們還在分豬肉,等分完就等着開席。”
蘇初妍坐在那兒,看着那些男人們扛着半扇分得差不多的豬肉往裡面走去,大盆大缸幾個落在地上,裡面滿是血水,有隻盆裡的水上還浮着雞毛鴨毛,空碗在大盆裡泡着,一個婦人蹲在前面,仔細洗去上面的灰。
一股子腥味傳來,彌漫在熱氣裡,蘇初妍看着坐不住的趙月,摟着她的腰,讓她在原地坐好。
“叔母,我餓了。”
蘇初妍捂着她的嘴巴,在主人家這樣說,就算隻是小孩子也不妥當。
“乖些,馬上就有飯吃了。”
主人家在每桌上了一盤瓜子花生,裡面還有用紅紙包着的糖,蘇初妍伸手拿了幾個放到趙月的面前。
“吃吧,糖都上了,飯也快了。”
蘇初妍家那邊的莊子跟這邊離得近,席看起來也沒有多少不一樣,現在莊上人過得都不算好,偶爾吃頓肉都算是打牙祭,這種大席倒是讓莊上人都歡快起來了,尤其是孩童到處跑來跑去,在過道把來來往往的人撞得直嚷,讓他們滾一旁去。
蘇初妍坐在靠裡面,還是趙淵留下的位置,他要去幫忙,應當會最後吃。
這糖甜而不膩,一股子的清甜味道,但不粘膩在牙上,蘇初妍把糖裝了起來,磕着瓜子花生。
蘇初妍看着飯菜上了,拿起筷子就準備開動,卻感覺到身後被一撞,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周圍端菜的人或者誰家的孩子在四處走,并未在意。
卻不想被撞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放下筷子轉身看去,感覺手上被塞了些東西,蘇初妍擡頭看去,發現是趙淵。
是糖。
可是面前這人沒有說話,把糖遞給她了就走,忙着幫主人家端菜,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