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蓮山夜晚狂風呼嘯,這間最大的客棧竟不似從前燈火輝煌,反而悄悄息了燈,隻有刹那間的閃電将大堂照亮片刻,露出人人驚惶的臉。
——又是一道閃電伴随悶雷,店小二已經抖似篩糠,他看到老闆被這群滿臉橫肉的匪賊砍個半死,倒挂在房梁上,似有若無地呻吟。
其餘客棧中的所有店員都被捆綁起來,嘴巴被抹布塞得緊實。
那些歇腳吃飯的客人也有不少遭了殃,不是已經丢了命,便是和他們一樣被捆住塞了抹布。隻有樓上那條匪賊們口裡所說的幾條大魚還有或明亮或昏黃的燈光。
“大哥,要不咱們殺進去?”其中一個匪賊已經按捺不住。
也有幾個匪賊悄聲附和,手中的刀劍已經揚了起來——樓上的邵雲公子可是南平郡王最寵愛的兒子,如今來了這裡,劫殺一回,足夠下半生的逍遙快活。
被喚作大哥的匪賊頭子臉上有道深深的刀疤,他粗狂高壯,比其餘匪賊高出不少,卻是個心思細膩的。
他冷哼一聲,壓低了聲音:“邵公子做事張揚得很,他身邊會不帶能打的随從?要我說,弟兄們,咱幾個趁着他們睡着,用軟筋散和迷魂香悄悄放倒。”
其餘匪賊們聽着深感贊同,狠狠點了點頭:“聽大哥的!”
他們悄聲将迷暈的客人們都扔進了柴房裡,鎖上門。又将刀劍在店小二們脖子上作勢抹了抹,吓得他們立刻昏死過去,心理素質強點的,也被一棒子悶棍打昏,剝了衣服,關進廚房。
随後,他們将奄奄一息的店老闆裝進麻袋裡,也扔進了廚房。
這些人穿上店裡的衣服,匪賊堆裡做飯的廚子用軟筋散混着面粉,做了些味道勉強過得去的糕點,挨個敲門送了上去。
青梧就是吃了那些糕點的倒黴蛋。
這軟筋散無色無味,名為軟筋散,便是服用或聞後骨頭伴着筋都是酥軟無力的,且見效快,極難發覺,是不少歪門左道必備之物。
可是它珍貴難得,須得花上大價錢才能買到少許,且易受潮難保存,打開後若是呼吸不當,甚至會誤服。這次匪賊們足足拿來了四五包軟筋散,可見是下了大投資。
青梧被這雷聲驚得意識清晰了些,他稍微扯了扯手腕上的紅繩。
房間裡點了燈,尤其是顔卿坐的桌子旁,燈光甚是明亮。方才還月光皎潔、萬籁俱寂,現在卻雷聲大作、烏雲遮月,顔卿卻平淡如初,靜靜地翻着書。
覺察到青梧清醒了些,顔卿溫聲道:“不知道你究竟經曆了什麼,連這軟筋散都撐不住。”
青梧歪着腦袋靠在桌子邊,安安靜靜地無言相對。
顔卿不緩不慢地繼續翻書,随後道:“你曾經對我講《清靜經》,裡面有句‘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那時我總以為隻有世間清靜祥和,萬物天地才歸為一。”
他放下書看着青梧:“可我方才靜坐,恍然間聽見樓下動靜,聽見你掙脫紅繩的聲音,心思被擾亂。這才覺察出——天地皆歸内求,人才能清靜。我将這萬物聲音融合自身,一切聲音将不再是聲音,心思便全然收回。”
青梧聽着他一字一頓的理解,有氣無力道:“人神好靜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你隻悟到這層道理,得到了認為的清靜,卻言行被欲望牽引,怎可得道?”
“欲望?”顔卿聽到這裡心思一動,随即暗暗垂眸,聲音也随之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