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包大人看着自己桌案上加急送來的黜官牒文,歎了口氣,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上面官印朱批,即刻令他卸去一應官職,革職返京。
包拯低頭,方心曲領的七品官服還穿在身上。可不用等到明天,他就必須得扒去官服袍帶、摘掉這項上烏紗了。
如今卻不知那滁州知州是否能看在血衣與證詞的面子上,将趙大一案蓋棺定論,可千萬不要再胡亂攀扯為難展昭與葉染二人了。
包大人想到此處,不免又長歎了口氣,左右在屋内來回踱步。
想他多年勤懇做官、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甚至還有可能帶累好人。
雖是官場傾軋之故,卻終歸是疲憊多于憤慨,心緒頗有些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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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葉染和展昭兩人自是不知道包拯已經丢官的事情,如今還正左右思量着再怎麼去那王宛夫人家中探看。
誰知還未能成行,便被衙役們請去了後院花廳。
已經換去了官服的包大人難得穿了身素色的文士服,正立在花廳、背着手遙遙地望向前院公堂。
見了葉染與展昭二人,包拯先開口:“你二人、尤其是葉義士之事我已然整理證據,向上陳情。想來隻要滁州知州大人還有些公理良心,萬不至于胡亂治你二人的罪。還望兩位義士且在此稍留二日,應能得釋。”
包大人此刻回過頭來,神色竟出奇地柔和:
“你二人都為江湖義士,又有武藝傍身。此次實是受包某帶累,往後卻萬不可好勇鬥狠,凡事切記小心。若實在遇到不平之事,可去廬州府合肥縣包家村尋我。”
最後一句話音落下,卻不像是叮囑,反倒像是道别了。
葉染當然察覺到了不對,還沒等他開口便聽展昭叫出聲來:
“大人這是幹什麼?”
包拯搖頭:“如今我卻已不是什麼大人。待到回京述職之後,也不過一鄉野村夫罷了。”
葉染垂下眸子,心下明鏡一般。
此番那趙大死在包大人堂上雖為真,但恐怕這革職罷黜一事卻不全是因為這個原因。
畢竟哪兒有連查案辯駁的時間都不肯給,就急着革職的道理?
想來是包大人向來為官清廉、又沒有官場上下打點。
如今此事一出,官場上無護佑、下有豺狼,又有那懷恨許久的貪官奸佞趁機拿他開刀,落井下石了!
倘若不是這包大人官聲好,怕是免不了要下得那大獄走上一遭。
想通這一點,葉染知道這已經不是查一個趙大案就能解決的了。
倘若要解決此事、乃至讓包大人官複原職,還要在其它方向動作。
而且還有這趙大邪祠淫祀一事……
正想着,
展昭聞聽革職一事已是氣得火冒三丈,恨不能直接将那胡亂攀咬污蔑的貪官污吏統統都一劍削落了去!更是連連責怪自己:
“如果早知此事,那時倒還不如一走了事。”
他說的自然是在趙大家中的時候。
葉染卻是失笑,包拯也寬慰:
“若沒你二人舍身追兇,還不知道何時才能讓那趙大開口,又會被毀去多少證據去。”
“這般卻也是時也命也。隻是可歎這官場上行下效,結黨營私,沆瀣一氣。真真可悲可氣!此番我不若去那佛寺青燈古佛了事。”
提到這個,葉染深斂眉頭。
包大人這事終究是因為他偶然跨界的緣故。
如今雖是無人責怪,他心中卻也是過意不去,此刻聽着那邊兒展昭與包拯二人兩廂惜别,更是越想越憋屈。
對方要的就是殺人滅口、死無對證,現在卻還要堵人口舌,革職停辦。
不行,怎能讓人得逞?!
況且這趙大雖是兇犯,卻也斷然沒有被當堂行兇的道理!
葉染想到此處、餘光裡瞥見那烏盆證物,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大人能否相信在下一次?”
包拯皺眉望來,展昭也是詢問。
“你要怎樣?”
葉染對上面前這兩雙正氣凜然的眼睛,知道此時若明說他的計劃,必然會遭到阻攔,難以成事。
罷了。
他垂眸:“此時卻還沒完全想好,你們且等我幾日就是。”
葉染雖是這般說,心裡卻已然思量齊全。
此界既然有劉世昌這等鬼神顯靈之說,不若他就借着這說法運作一番成事。
隻是此等怪力亂神、甚至裝神弄鬼之事,以面前二人這光明磊落的性子卻是斷然不會去用的。
葉染這般想着,面上更是不動聲色:
“包大人,你且安心進京述職。遲兩日等到開封,我自會去與你們會合。”
包拯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雙被歲月洗練得睿智威嚴的眼裡似是有思緒翻騰,
末了,這位在宦海沉浮數載的包大人終究是歎了口氣,
“我知你好意。隻是此去萬不要做那等冒險之事,一應事由切莫勉強,萬萬以自身為重。”
他拍拍葉染的背脊,
一時間,殷殷叮囑、字字關切,簡直像是要送自家不成器的兒郎出征。
葉染搖頭失笑,深深一禮:
“包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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