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住嘴沒回應,緘默兩秒,她舒出一口白氣,冷風中縮了縮脖子,“走吧,山頂好冷啊。”
轉身之際,她的眼神沉了沉。
若不是我的幻覺,既然這裡是白家所建,那方才的白衣女子應該就是白無。雲鏡所叫的姐姐就是她,無離二字也是她所刻,她與鐘家人關系不淺,還有海底的石碑與錦帕,那封被夜林搶走的羊皮信上又寫了什麼?
白無…你究竟想幹什麼?
下山後,曲騰就帶他們去了自己家,天色漸暗,不少屋頂炊煙袅袅。
陸七坐在院子裡指向遠處峭壁下的幾棟較為破敗的樓房,“那裡沒人住嗎?”
曲騰隻看了一眼,手上繼續劈柴,“那兒以前是鐘家的祠堂,他們遷出去後就荒廢了。”
“你跟曲明召是什麼關系?”她随口問。
都姓曲,那必定是有血緣,不過在這麼封閉的村子,保不準都是近親,也不怕生出畸形兒。
可惜事實并非她多料,有出必然有進,這村子能幾千年不衰落必定是有外來人。
“我跟他是表兄弟,我父親失蹤後,曲家就由他母親暫時管事,不過主事的還是太爺。”
陸七悠閑地晃了晃椅子,好奇道:“你們那個五叔也是管事的?”
“他現在是肖家的代理家主,肖末雪是她侄女,也是肖家下一任家主。”
父親失蹤前,他與肖末雪本有婚約,但在曲明召母親管事後,他們的婚約便被解除,将他換成了曲明召,無非是想強強結合。他對此并不生氣,曲明召從小就對肖末雪有意,解除婚約他樂意至極,這種守着陳規爛矩的村子他根本沒興趣争搶。
“就她那智商能做家主?”她冷哼一聲,接着貶損,“你們說想結束這一切,那還繼承什麼家主,趁早都散了吧。”
“幾千年的沉浮,你以為憑你一句話就能解散?”曲騰扔掉斧子,擦了把額邊的汗水,“我們隻是想跟白家斷開聯系,解除這個詛咒。你是這兩千七百多年來唯一的女眷,彼岸再次顯現,肯定會引起波瀾。”
或許這就是機會。
陸七無謂地癟了下嘴,悠閑地晃着搖椅,漫不經意地問:“在雷海城,你們對鲛人做了什麼?”
當時她隐約瞧見這三人偷偷摸摸地圍着一具鲛人屍體,不知在做什麼壞事,如今再問起,也隻當是滿足下好奇心。
“鲛人不止能泣珠,它們的心髒也很值錢。”曲騰高舉斧頭往下用力一劈,木頭當即一分為二,“活了上千年的鲛人,即便死了,隻要吃下它們的心髒依然能延年益壽,祛病消災。自古以來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誘惑,即便化作鬼魂也一樣。”
話音落下之時,他深深凝了眼陸七,轉身抱起剛劈的柴火送進廚房。
她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斂了斂倩眉,她總覺得曲騰話裡有話。
唐祠在門邊欣賞這個奇妙的村落,遠處雪山依稀可見,近地溪水盤繞,真是神奇的村子。加上身旁有古靈相伴,他是難得的惬意。
斜靠在柱子上的鐘行,若有所思地吸了口香煙,随後丢下煙蒂徑直走向躺在椅子上阖眼歇息的陸七。
“在禅音洞你發現了什麼?”
陸七微蹙了下眉毛,這家夥就不能蠢一點嗎?
“大叔…”她睜開眼,撞上那對深邃的眼眸,暗自輕歎,“也沒什麼,就是碰到那裡的石頭後,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面。”
“什麼畫面?”
她坐直身體,舔了舔幹澀的唇,仰起頭注視,“一個白衣服女人。”
他輕挑眉尾,嗓音低倦,“女人?”
“沒看清樣子,不過…”她的聲音沉了下來,“她可能就是白無…所有事都跟她相關,除了她我還真想不到是誰了。”
感受到她話裡的絲絲愁慮,他半蹲下身子,右手揉向她的後頸,“有我在。”
短短三個字,安撫了她不少。
陸七瞧見那雙深黑色瞳孔中的自己一愣,下一秒有些别扭地挪開眼,嘴上依舊不領情,“切,你先護好自己再說吧。”
“嘴硬。”
“我…”
她剛張開嘴就被一對灼熱的唇瓣堵住,鐘行惡劣地咬了下她的嘴唇,疼得她吸了口冷氣,在野貓發火前他抽身離去,拇指揉搓着她稍有紅腫的下唇。
“這是教訓。”
“…教訓你妹啊!”陸七用力推開他,摸着被咬的唇瓣憤道:“鐘行,你屬狗啊!”
他順勢站起身,意猶未盡地摸了下嘴角,“專咬你的狗。”
“…你!”瞪了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話,“不要臉!”
遠處正欲回屋的唐祠看到他們在打鬧,不免收回邁出的右腿,轉身繼續觀賞着夜色下的點點燈火。
唉…待會再進去吧。
飯桌上,唐祠對在廚房勞累個多小時的婦人感激道:“有勞姚阿姨做這一桌飯菜了。”
“沒事,吃吧。”
曲騰母親的臉色談不上友善,但較于下午那些村民溫和很多。
陸七才不管那麼多,魏老頭都說來者皆是客,她怎麼好意思矜持呢?再者,對這裡她實在提不上什麼好印象。血海深仇,她沒想報,但不代表視而不見。
她夾起一塊雞肉,恍然想起一件事,随口問出,“你說你們村子已經有很多人離開了?”
“沒錯,走的人都不想再守着這些舊規矩。”
鐘行夾起菜不緊不慢地說:“我看你似乎也不喜這些規矩。”
“所以我才想結束。”
陸七咽下肉,佯裝不經意地問:“十八年前隻有三家家主離開?”
“對。”曲騰停下筷子,眼光逼向她,“有什麼問題嗎?”
“魏家以前是不是出過事?”
曲騰一頓,反倒是他母親姚仙芝的反應有些大,“你為何這麼問?”
姚仙芝拿筷的手一滞,不由的瞟向這個害死他丈夫的女生,她的心情有些複雜,痛恨,惘然,惋惜相互交織。
她也不過十八歲,可惜偏偏生在了白家。
陸七微微一笑,聳了下肩膀,“在會堂中,那個男人提到了一個魏姓人,雖然沒有說完,但應該跟明日要告訴我們的事有關吧?我也隻是瞎猜的,不過剛才我确定了。”
這個姓魏的…會是他嗎?
姚仙芝懊悔地低下頭,繼續沉默地吃着飯不再開腔。
曲騰對此并不在意,夾起青菜就喂進嘴裡,“你們知道也不妨,反正明天太爺都會告訴你們。那個魏姓人偷走了最重要的史譜,在十四年前被長輩們抓了回來,現在還關在魏家地牢。”
他停下筷子,隐晦地笑了一笑,“你對他好像挺在意的,認識?”
“我都沒見過,你說認識嗎?”她回以冷笑。
“想必也是,一個叛徒而已。”
陸七偏頭對上鐘行的眼睛,二人對這位叛徒都有絲懷疑。
一旁認真幹飯的唐祠沒有察覺絲毫異樣,相較于他們的八百個心眼子,他可謂單純如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