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根擊打過李虹頭部的鋼管徹底處理幹淨,這才是相對合理的做法。
可他為什麼會不處理李虹的車,還把用過的針線和刀具,就那麼随意地丢棄在河邊呢?
兇手的特寫有矛盾之處。
為什麼會這樣?
該不會是因為……
那晚的涉案人員,不止一個?
宋隐的心髒驟然一沉,有了一種很不妙的猜測。
旁邊駕駛座上,連潮眉峰往下一壓,透過車載藍牙對蔣、樂二人道:“這人辦案非常專業,很可能是老手,也就大概率有案底。
“你們立刻聯系痕檢,再把那輛凱美瑞仔細檢查一遍,不要放過任何生物痕迹。一旦查出來什麼,直接進犯罪數據庫匹配。”
“行,知道了。連隊,你和宋老師到福利院了嗎?”
“快了。有什麼問題,随時聯系我。”
連潮挂掉電話,側頭看向宋隐。
藹藹晨光中,宋隐的側影像是蒙了一層柔光濾鏡。
連潮問他:“都聽到了?”
宋隐點點頭。
連潮又問:“五年前的事故呢?現在知道了嗎?”
“嗯。”沉默了一會兒,宋隐道,“昨晚看完相關報道,我的第一反應是,李虹的孩子們死在了事故中。”
昨日吃過晚飯後,宋隐把能查到的、有關五年前事故的新聞報道,幾乎翻了個遍。
他了解到,當年沒有發現任何無人認領的屍體——
事故的下遊區域恰好是白崖山。
所有遇難者的屍體全都被沖到了山腳的窄溝裡,被巨大的山壁攔住了,數量恰好是32具,與幼兒園親子遊活動過程中失蹤的人數一緻,并且身份也都對得上。
也即,當年金沙河事故,并沒有出現其他遇難者。
李虹的孩子們如果真的死于那場事故,隻能是因為他們就讀于金悅幼兒園,且參加了那次活動。
英菲尼迪駛出高速路出口,拐上一條鄉間小道。
連潮目視前方道:“嗯。我的想法最初與你一樣。但細想下去,很多事情都說不通。
“另外,兇手側寫也有諸多矛盾之處,從福利院回去後,我會找時間做個案發現場重建,把兇手的行動線重新梳理一遍。對了——
“今天從福利院回去後,你幫我查一查,市局法醫那邊,當年有沒有留下事故相關的記錄,比如DNA。”
目前來看,兇手明顯在執行某種儀式。
在此基礎上,當得知金沙河發生過的事故,所有人都難免會産生聯想——
李虹孩子們的死、兇手的動機,都與事故有關。
不過這個推測還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地方。
歸根結底,警察辦案,不能靠直覺和聯想,還得靠實在的證據說話。
如果當時市局查過那23具孩童遺體的DNA,一定會留下存檔,那麼隻要調出來,和李虹的DNA一比對,就能知道結果。
卻聽宋隐忽然搖頭道:“當年沒有查DNA。”
連潮有些意外。“你已經查過了?”
宋隐道:“嗯。這麼大的事故,市局法醫當年肯定參與過屍體的善後處理。
“我昨晚進内部系統查了記錄和相關報告,屍體的臉并沒有遭到嚴重破壞,家屬通過認屍,就可以确認死者身份,因此沒有額外查DNA。”
連潮确實感到有些意外。
他再瞥一眼宋隐,問:“昨晚加班查的?”
宋隐淡淡道:“嗯。改完屍檢報告發你郵箱後,我去查了這件事。”
“其實我挺好奇的——”
連潮忽然道,“至少在案件調查上,你認真負責,且異常聰穎敏銳。那麼我想知道,你都來了四年了,為什麼先前淮縣的破案率,還是全省倒數第一?”
“我來的時候,省裡派了一位老前輩來帶教,那會兒我主要在跟着他做一個省級的重要項目——
“利用最新技術,針對全省範圍内多年未破的懸案,做重啟調查。
“所以,來這裡的頭兩年,我根本就沒負責淮縣本地的案子。至于後兩年……
話到這裡,宋隐轉頭看向連潮,很認真地說道,“王永昌老是卡我預算,連把解剖刀,都不肯讓我多買。所以我說了,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宋隐最後說的這句話,連潮根本沒當真。
不過這不妨礙他有些被宋隐逗笑。
隻聽宋隐話鋒一轉,忽道:“所以,連隊是覺得,我在李虹案上,工作還算認真,态度也還算端正?”
“當然,怎麼?”
連潮看了一眼導航,福利院就快要到了。
宋隐再問:“那麼……連隊還會因為嚴有庭的事情,處分我嗎?”
聞言,連潮的神情陡然一凜。
車内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好幾度。
他的聲音也跟着沉了幾分。
“所以宋隐,你為什麼那麼做?”
“我解釋了,就可以逃過處分嗎?”
宋隐的語氣平靜得像是事不關己。
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眼裡藏着幾分審視,就好像他反倒在借此探尋,面前的連潮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久後,連潮闆着一張不容半點忤逆的臉道:“不能。宋隐,如果你喜歡肆意妄為,不認同程序正義……
“你不配當警察,至少不配留在我的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