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人報官了!”侍從得了消息,連忙趕去告訴裴津。
裴津不耐地嗤了一聲,話語在口中咀嚼了半晌,輕蔑地道:“報官?我怕他嗎?”
他是皇子,哪個官敢管這事?烏紗帽不想要了?
“姜訴”一臉怯懦地縮在一旁,擡起一雙泛着水光的眼看他。裴津冷哼一聲,脫下外袍,傾身下去将她抵在牆邊,
“你的兄長對你真是意重,為着你,敢把皇子告上衙門。”
“姜訴”哆嗦了一下,輕輕伸手搭上他的衣襟,“還請殿下……饒他一命。”
她的聲音說得軟,帶着微不可察的顫音,幾乎要酥到他心裡。
衙門本就不能拿他如何,如今更是能借此讓美人妥協,何樂而不為?
……
次日,裴津醒來,隻見身邊的美人緊緊裹着被子,微微蹙着眉,眼角有淚痕,攥着被褥的手不肯松開。
裴津笑了,隻當昨日翻雲覆雨得過分,讓她羞惱,便不強求,任由她把被子裹着。
卻不知,她在他走後一掀被子,身上一點痕迹都沒有。
臨鶴冷笑一聲,“真是蠢貨。”要不是身在皇城,惦記着太子的後手,昨夜就該把他殺了。
這事衙門不管又怎樣?她的目的也不是讓衙門知曉。
姜訴……同樣的名字,相似的面容,如今鬧得滿城風雨,半個皇城都知曉此事,該急的是他們還是太子?
“姜姑娘。”裴津在門外等她。他心情好,連喚她的聲音都輕快。
臨鶴聞聲瞥了門口一眼,穿戴整齊,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擺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扶着門扇探出頭去。
裴津一見着她,便将她一把摟進懷裡,拉着向前走。
在皇城鬧了一通又怎樣,衙門管不了他,還抱得美人歸,如此好事,真不知道母後和大哥在擔心什麼!
今日正遇太子尋他,裴津有心叛逆一回,在大哥面前炫耀一下他回城的成果,于是帶着她往東宮去。
太子一身深藍色鑲金暗紋直襟長袍,一枚淡綠的玉扳指被戴在修長的右手。他有意無意地輕點着椅靠,面色不虞。
“大哥,尋我何事?”
裴津大步進屋,摟着身邊人,挑着眉似帶得意。
太子見他這般懶散又大大咧咧的模樣,蹙眉剛要呵斥,就轉眼看見了他身旁摟着的“姜訴”!
太子緊緊蹙着眉,手指幾乎要扣進椅靠,“這是何人?!”
裴津眼中的得意更甚,“這是我在許家巷……”
“她叫什麼?!”
臨鶴向他福身,垂眸輕聲回道:“小女名為姜訴。”
姜訴。
看着和那個輕巧身影一樣的面容,太子的身形晃了一晃。
莫非事情敗露了?有人僞裝她來?當年實實在在殺幹淨了,怎會有纰漏?
莫非是柳無期的手筆……不對,他不知曉此事。
是誰?難道是……父皇派來試探他的?
太子一時心緒萬千,面色複雜。他沉着個臉,目光在“姜訴”和裴津身上流轉,勾了勾手将裴津叫到一旁,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知不知道你如今不該出現在皇城,還敢這般招搖,什麼人都敢往孤跟前帶!”
裴津不以為意,“我從前就這個樣,你不知道?我在邊疆吃了這麼多年沙子,也該享享福罷!”
“一點長進都沒有!”太子恨鐵不成鋼。
見他還是又恨又罵,裴津的好脾氣被磨光。這些年積攢的一身怒氣聚在一起,他冷下臉來,
“我憑什麼要躲躲藏藏?當年的事是我的過錯嗎?!我當年不也是聽從母後和你的意思麼!你又是什麼善人?”
太子給了他一耳光,擡高聲音,“你敢說母後的不是?這些年,你越發無法無天了!”
裴津本要發作,卻被太子回過神來後哄了一哄。
他到底勢單力薄,也實在不想再回那邊疆去。于是他隻是冷着個臉,兩人不歡而散。
……
夜色孤寂,沉沉的夜光灑在漆黑的房屋上,勾勒出死氣沉沉的輪廓。
太子一身常服走在故地。昨日許久未見的面容入他夢來,讓他夜不能寐。
他不知是當時死士有人叛變,還是為何消息洩露出去,為免夜長夢多,還是得來再看看。
他隻身一人,沒再帶别人。
一處黏膩潮濕的泥土被日日夜夜的雨浸得深紅,太子從袖中拿出一把小巧精緻的鏟子,直直插入那片土地,正準備有動作,就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真是心狠啊,太子殿下。”
那人的臉龐被夜光切割得一分為二,熟悉的柔和眉眼被照得冷冽。
這張臉與記憶裡那個會軟軟叫他“戚郎”的女孩子逐漸重合,他于心有愧,在巨大的沖擊下退後一步,冷聲道:“誰人裝神弄鬼!”
臨鶴再近一步,與太子對視。她的眼神冷得吓人,與白日那般乖順模樣毫無關系。
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