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與柳家往來密切官員家中的書桌上都收到一封未拆信紙。同時,一家當鋪典當了一枚柳家玉佩。
“那位公子一襲青衣。模樣?不認識啊。”不少大人找上門來,卻見當鋪的老闆一臉疑惑地搖搖頭,一無所知。
無人知曉為何這枚屬于柳家的玉佩為何在這,也不知此事是誰所為。
柳家的東西,在抄斬時便已全數清點,又怎會有遺漏?
莫非……還有柳家人活着麼?
樓外燈火通明,臨鶴靠在窗邊,發繩随風飄動。她轉頭笑着對柳無期說:“剩下的事,你不用摻和。既然柳家還留下了你,便好好活着吧。”
她要他走。那日沒有将太子當場斬殺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想給柳無期留一條生路。
“把你一個人丢在這獨自承受皇室的怒火麼?太子是聖上花大精力培養起來的,如今他在民間的名聲被你攪和成了這樣,他怎會善罷甘休?”
臨鶴輕聲道:“我早就做好準備啦。”
她此生唯一的執念就是複仇,其他别無所求。
柳無期緊緊盯着她垂眸的模樣,看了半晌,笑了,“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摻和,不想讓我死在你面前。因為你再不能承受一次‘主子’的死亡。”
“可是臨鶴,林語鶴,我不止是我自己。我是柳無期,柳家的柳無期。柳家被滿門抄斬,我不可能當無事發生。”
他不可能一輩子當一個懦夫,一次又一次地臨陣脫逃。
“你也收到那封信了麼?”
就在這時,身邊幾人湊在一處,小聲交談着,說起柳家的事。柳無期收回視線,豎耳聽着身旁的動靜。
那幾人神情嚴肅,明明争得面紅耳赤,卻又顧慮着什麼不敢出聲,隻敢用氣聲對話。
他們吵得兇,哪怕他們再小心,還是有幾聲“柳家”漏了出來。
如今皇城裡姓柳的就一個,臨鶴跟他對了個口型,無聲地問道:“是你幹的?”
柳無期隻默默喝茶。
“信裡說的也沒錯,當初那事确是聖上做得不厚道……”
“噤聲!這話都敢說,你不要命了?!”
“那難道你能放任自己的後輩去死嗎!”
柳無期聽着他們話中的信息,有了分辨。
柳家滅門之事他本無頭緒,可這些日子被卷入一樁一樁事,竟将他腦海中塵封的記憶翻滾着湧上來,讓他捕捉到了一些隻言片語。
“謀反”之前,父親正跟聖上力争什麼,每日憋着一口氣怒氣沖沖地回府,看着他直歎氣。柳無期疑惑,問其緣由,卻被他輕易糊弄過去。
卻在一日,他偶然發現父親書桌上的一份名單,上頭密密麻麻記着或親或疏的官員好友。
置于其旁的是一道告老還鄉的折子。折子寫到一半,筆墨幹涸。
上面寫的内容似為:不可将人命視為草芥,以“皇子伴讀”的名義挑選童男童女以向“幕後那位”換取壽命的方式不可取,還請聖上三思。
他當時懵懵懂懂,又對朝堂之事不感興趣,便沒細看,隻當認人般将那份名單看了一遍。
卻沒想到,如今用得上。
他未知全貌,可這些人卻是知曉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隻需模糊地零星透露幾句,便能讓這些人将後面的話補全,來猜測他的想法。
他也确實靠着這誤打誤撞的主意,在他們的一言一語中知曉了全貌。
聖上似乎偶然識得一位修仙之人,能将童男童女的壽命化為他用,保聖上長生。
那人花言巧語将聖上哄得團團轉,撺掇着聖上将民間的童男童女招來,裡頭甚至不乏有官僚子弟。
父親帶頭極力反對,卻擋不過聖上想長生的心思。
……究竟那妖人将聖上哄騙到了何種地步,竟讓聖上狠下心來,将伴他從小到大的太傅都殘忍殺去。
柳無期耷拉着眼睫往旁瞥了一眼,用茶盞掩飾住神情。
“隐在暗處的柳家人”能将信送到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手上,是不是在逼他們出手,要他們查清幕後之人,為柳家報仇?
倘若名單遞到聖上手上……後果不堪設想。
再者,不查後面指使的人,聖上暢通無阻地施行此事,還會有回頭路麼?屆時再想阻止,便難了。他們都會完蛋,柳家就是前車之鑒。
柳無期端着這個打算,将這盤棋搬到明面上。他将代替父親入局。
這些時日,他隐隐約約了解到不少百姓将自家孩童送上門去,想必聖上的計劃已然開始了。
……
“玉佩沒到手,反落得一身騷。”皇後冷冷地看向太子,“你也是廢物!”
她轉頭看向屏風之後,聲音放得謹慎小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