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媞的魔門秘境……是為了老祖開的?此事是他們二人謀劃?
我師兄師姐是因為珺媞……因為皇室才死的?
這些話語與他知曉的截然相反,他茫然無措,可腦海中卻蹦不出一句為珺媞辯解的字句,隻僵硬地張了張嘴,發不出聲。
到底什麼是真的,到底哪個是真的?
如今幫着珺媞尋“神明之心”真的是對的嗎?拿到“神明之心”真的會有好結果嗎?
他手指顫抖地搭上面前樸素的木門,卻沒勇氣推開,迷茫地躊躇許久,又狼狽地轉過身,向後奔去。
殊不知,待他走後,門吱呀一聲開了,老祖隻身一人從内走出,又緩緩收了覆在玉霖周遭的幻鏡。
一切宛如,從未發生。
……
玉霖渾渾噩噩地擡步走到海岸。他的心好似蒙了一層霧,看自己都看不分明。
他平視着前方風平浪靜的海面。一層又一層的淺浪撲騰到他腳邊,海面上沒有船隻,隻有礁石和鏡面般的波光粼粼。
他蹲下身來,就着扭曲的水面看着自己支離破碎的臉,和顫抖的指尖。
倘若珺媞都不能信任,那他真的不知……該信誰了。
他已分不清自己是在皇城還是在山海宗,隻莫名覺着一陣嫌惡,踉跄地起身,本能地離開此地。
去哪裡?他還能去哪裡?
玉霖的腦海突然浮現出一個身影。
他耷拉下眼皮放松了身子,神情疲憊卻又溫柔,掏出浮水劍來,直直向着清平嶼飛去。
微風拂面,清平嶼祥和一片。
院子後的那戶人家搬走了,楚風眠将其連着竹林一并買了,他倒是還不曾去看過。
不過……如今倒是沒有這賞竹的心思。玉霖快步走到院中,卻發覺屋内空無一人。
情理之中。
棉團見他來,沖着他汪汪兩聲。玉霖頓時溫柔下眉眼,伸出雙臂将它抱起,輕輕環在臂彎,用側頰蹭蹭它柔軟的毛發。
“棉團。”他沙啞着聲音輕喚一聲,“我好累啊。”
他将棉團一并帶至床榻旁,将它放在自己身邊,哆嗦着将自己蜷成一團,深呼出一口氣,氣息中的疲憊再掩飾不住。
再醒時,已是夜深。玉霖緩緩睜眼想要起身,卻發覺身上蓋了一層薄而松軟的幹淨被褥。
是楚風眠回來了麼?
蟬鳴聲響,院後的竹子随風窸窣而動,玉霖下了榻,緩緩向着院後走去。
他隻穿了一件白色裡衣,涼風吹來,明明帶着冷意,他卻覺着将他吹得清醒。
竹林間一陣铿锵交戈聲響起,風将竹林盡頭二人聚起的話語吹散,玉霖聽不真切,隻皺了皺眉,攥緊手中隐匿氣息的剔透小珠,繼續向前走。
走得近了,隻見林中卻有兩人的身影。一個體力不支捂着心口,幾乎要摔在地上;另一個氣定神閑,手握利劍,右手帶着一隻黑色手套。
氣定神閑的那位背對着他,束起高馬尾,烏黑的發束随風飄動。
許是殺氣冷冽,明明此人束了發,玉霖的腦海卻本能地浮現一個名字——“風”。
那位山海宗見過的,讓人聞風喪膽的魔尊。
“風”下一秒動了,擡起劍刺向那人的胸口,又補了一劍。手起刀落,幹脆利落。
他抓着那人的衣襟,嫌惡地扔在地上。重物倒地猛地發出“嘭”的聲響,卷起一陣塵灰。竹林軟土暗紅一片。
他拿出帕巾仔細地擦了擦手,卻是突然一頓,若有所感,轉身向玉霖看去——
熟悉的五官如今泛着冷,那人眼底的殺意遮掩不住,臉上有血迹,冷意還未全數散去,與平日的神情割裂如二人。
玉霖看清他的面容,猛地退後一步。
……怎麼會是楚風眠。怎麼可能是楚風眠。
玉霖不可置信,手指卻不由得顫抖,手上隐匿氣息的小珠滾落在地,緩緩滑向他。
楚風眠腳步動了,他将手放在身後擦了擦,又蹲下身子拾起小珠,徑直走到玉霖面前,收起劍——
劍身入鞘的那一瞬,玉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哥哥。”楚風眠緩慢地湊近,軟下聲來輕喚,“吓着你了,是不是?”
玉霖的身子緊繃,微微低着頭,看不清神情。
沒有得到回應,楚風眠伸出手,想将他攬入懷裡,卻被他躲開了。
玉霖緊繃的身子微微顫抖,喉中有壓抑的哽咽聲,又被其痛苦地強行收回。
他擡起頭來,凄慘地笑了一下,“演得累嗎?楚風眠。”
“我……”
“看到我被你騙得團團轉,是不是很好笑?”
玉霖的眼睛紅得吓人,死死地抿着唇,不洩出一絲哭腔。他的眼神帶着冷意與疏離,像是将往日愛意生生割裂開來。
不是的……
這樣的玉霖實在陌生,楚風眠被他的眼神燙着,不敢看他發紅的眼眶。他緩慢上前去,将聲音放得又低又輕,溫聲哄着,
“我們回去,我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正當楚風眠要抱到他時,玉霖又後退一步。雪白的裡衣單薄,涼風又起,清晰地勾勒出他瘦削的輪廓。
他一襲白衣,楚風眠一襲黑衣,連衣袂都分明。
玉霖輕輕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我總在祈禱你不是……可你若不是魔修,便無需騙我。”
他說完,深深看了楚風眠一眼,疲憊地沉下雙肩,“楚風眠,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