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冷眼看着神殿,伸出手來聚起一團魔氣,卻在下一秒——
滴答。滴答。
時間飛速運轉,神殿的一切成了靜止。
一縷純淨的靈力緩緩從神殿之外飄來,落入珺媞體内,将老祖對她的禁锢滅了個幹淨。
與此同時,一道靈魂從珺媞體内抽離而出,輕盈……地在神殿的地面上輕輕一點。
蕩出一道水波來。
……
小霖,小霖?
這道聲音被水波蕩漾得發悶,四面是潮濕的空氣,玉霖勉強地睜開眼,擡頭環視一圈,尋找着聲音的來處。
一雙纖細修長的手緩緩浮現在他的眼前,牽引着他往前走。
他的腳尖輕點在水面上,輕盈得快要漂浮起來,一步一個漣漪,大大小小的水波紋像是細密的雨珠撒落在如鏡的水面上。
那雙手牽着他一路向前,路過大小不一的“回憶幻鏡”,走到一處停下。随後又緩緩靠近,輕柔地點向他的心口處。
一顆藍色的寶石被那雙手從體内牽拉出來,浮現在他的身前。它漂浮在空中,泛着淡淡的微光。
玉霖逐漸看清了那雙秀手的主人的模樣。她眉眼溫柔,淡藍色的眼睛比這顆寶石還要耀眼。
她又喚了他一聲,“小霖。”
……珺媞。
他望向她眼睛的一刹那,記憶在腦海中不斷清晰。山海宗……神明之心……
像是一片片零散的拼圖逐漸拼湊成型。偶有三兩塊零散空缺,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細究,就聽珺媞繼續道:“往下看。”
玉霖順着她的話望去,隻見下方的水面緩緩聚起一個來時見着的“回憶幻鏡”。
由淺至深呈現一個漩渦狀,那樣幽深,那樣神秘,卻又帶着天然的吸引力。
仿若裡面是他早該知曉的記憶。
“有些事,不能說與你聽,隻能你去看。”
珺媞的聲音還在耳邊盤旋,“看完這段記憶之後,幻鏡會将你傳送到該去的地方。我的真身被老祖所控,隻能竭盡全力将神殿的時間靜止,為你争取一些時間。”
“我不能拖住他很久,隻能靠小霖你了。”
玉霖一愣,還未言語,忽覺身後有人輕輕一推,那水面中的漩渦微微蕩漾,伸出雙臂将他接入其中,又轉瞬恢複平靜。
眼前是一片黑暗,無迹的黑暗。一點兒聲都沒有,他不知自己在何處,似覺自己飄在空中,如同魂體,輕盈得很。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道腳步踩在了野草上,緩緩往他的方向走。
那人提着一盞青燈,昏黃的燭火将他的面容照得明滅。他看清了眼前人——
是前世的聞謹。
他還不似今世沉穩,眉眼之間還帶着桀骜,身上被霜雪裹挾着的冷氣撲面而來。
“帶我看完藥靈族的真相,你想要什麼?”
他撩起眼皮看向虛空,冷靜地問道。
“你無處可去了,聞謹。”
虛空中一道女聲答非所問,語氣輕柔平和,毫無嘲笑之意,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本就極度悲傷強裝冷靜的聞謹幾乎要被這一句壓垮。他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顫抖,眉眼中的煩躁抑制不住,
“誰人裝神弄鬼!天地浩大,沒了我的去處不成!”
“可你孑然一身。”
聞謹怒了,一瞬間源鏡的死和藥靈族真相的孤寂凄涼在他腦海中湧現,
“你胡說八道——源鏡有給我留退路,我還可以去浮生門——”
我還有友人在那裡。
明明當時隻是寄人籬下。
當年魔門秘境後,他熟識的師兄師姐也早已死去,那段記憶在他在外救濟時漸漸淡去。
可他這些年同誰都是萍水相逢,事到如今,那些日子卻成了唯一的眷戀。
那道女聲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可他還活着麼?”
“什麼?”聞謹又不可思議地問了一遍,“……什麼意思?”
虛空之中緩緩出現一道亮光,像是把空氣都撕扯聚散,憑空幻化出一顆水晶球來。
“……玉霖?”
他怔怔地看着水晶球中顯現的那醒神台上血色的人臉,手指輕輕地搭上球面。
想要擦去那人臉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