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雄州燕家府邸中。
庭院的屋檐下挂着一排鷹房,兩隻海東青正在吃兔肉,蒼在一旁看着,等冥吃飽了才下嘴。
秋爽灑然,小院涼亭之中坐着雲初,中間的石桌上擺着馬奶酒、葡萄、黃瓜、炭爐,架着鐵闆平底鍋,鍋底滋滋煎着半肥半瘦的羊排,旁邊還烤着一隻羊腿、一大把羊肉串。
燕馳刮下一片羊腿肉,沾了些碗碟裡的醬料,直接喂進雲初嘴裡。三個女使養胖了一圈又一圈,自己家娘子,依然纖瘦單薄。
兩人正在院子中喝着馬奶酒,消失了幾天的歡兒疾步而來,擦了下頭上滲出的汗:“公子,鄭夫人約了程夫人,廣發賞菊宴請帖,準備邀約夫人過去參加宴會。”
燕馳挑眉,鄭佑的動作,比他想象的還快,遞給雲初一根烤好的紅柳烤羊肉串,漫不經心道:“他們密謀什麼呢?”
歡兒不動聲色的撇了眼燕馳和雲初的臉色,夫人隻關心她的羊肉串烤的好不好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準備了一肚子婉轉表達,臨了頭對上公子的目光,直言道:“她們準備中途弄髒夫人衣服,帶去更衣,然後讓一男子喝醉酒,由其他人作證,誣陷夫人清白,以此要挾夫人。另外,程大人和他夫人商議,想把他最小的庶女嫁給你做妾。”
雲初蹙眉,怎麼主意還打到她身上去了,手段還是這麼惡劣,無語的繼續喝她的馬奶酒。
燕馳臉上卻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冰寒,一身的戾氣壓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晴心和元琪,瞬間吓的都能聽見自己心跳,手上烤羊肉串的動作一滞,剛回過神,就聽見燕馳嗤笑一聲:“還以為能有什麼手段呢,這麼無聊。”
雲初突然想到,她們的行為好像是在打他的臉,這是古代,女子名節很重要,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轉向雲初時,臉上很自然地換了副表情,柔聲問道:“你同意納妾嗎?”
歡兒在一旁看的心裡直打顫,公子的那張臉其實非常具有迷惑性,跟同僚打交道時,嘴角帶笑,女子見了都覺得公子對她們情根深種。
可是,熟悉的近衛都知道,公子有時候,絕對是個變态,放在禽獸堆裡都能排前面的那種變态。
公子的那點耐心和溫柔,全給了夫人,可是這是個坑呀,夫人敢說同意納妾,今晚浴房隔壁的燒水間得燒一晚上熱水。
雲初愣住,她實在是厭惡這些陰私龌龊手段,盡量躲遠點,所以汴京城貴婦們的宴會,她從來不參加,可是如今剛到雄州,麻煩就找上了她,想了想後,随即道:“你拿主意吧,但是别傷女眷性命。”
至于納不納妾,她說了又不算,男人想偷吃,有很多辦法。
他若是納妾,她倒是輕松很多,将來跑路的時候,心理愧疚感還少一些。
燕馳一動不動地盯着眼前人,她臉上淡定毫無醋意的表情,真是賢惠大度。
可是,他非常的不爽,湧上一股煩躁感。
······
霸州,衙門後院廳堂。
十五六歲鮮卑舞姬,腰肢纖細,弱柳扶風般,白皙的臉蛋,格外嬌嫩,掐一把能掐出水來。
“燕大人,這些都是剛到的,新鮮幹淨着呢。”霸州知縣衛光明面色紅潤,頭發已經一半花白,“都是特意為您準備的,今晚就留下伺候您。”
衛光明原本是熙河路人,靠着販賣羌人起家,捐了個九品小官,一路打點,謀了個知縣的位置。
之後花了不少錢财疏通,到了霸州,靠着榷場走私,買賣人口的生意擴張到了高麗。
嬌嫩的高麗女子深受汴京勳貴喜歡,自此三代人都在霸州紮根。
燕馳挑眉,看了一眼一曲舞畢,乖巧站着的六個鮮卑女子,視線并未多久停留,轉而就看向衛光明:“多謝衛大人好意了,不過今晚就不留這裡了。”
“聽說雄州程大人想把他女兒嫁給您做妾,巧了,我女兒今年十六,端正大方。”衛光明立即擺擺手,讓所有人都出去。
一條路走不通,馬上換一條,他做人口買賣生意,多少汴京貴人都跪在石榴裙下。
更何況眼前的燕馳家中就一個正妻,如狼似虎的年紀守着一個,怎麼看都不現實。
“衛大人,有事相求?”燕馳幽幽問道。
“實不相瞞,想跟大人成為一家人。霸州榷場的事,想跟着大人,分一杯羹。”衛光明開口。
“這樣啊。”燕馳指尖玩着白瓷酒杯,“怎麼個分法呢?”
“霸州這邊,我出人,賭坊、妓寮、人口販賣,收益所得咱們四六分,您六。”衛光明言辭懇切,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誠意了,總比被一鍋端了強。
燕馳玩味的笑着道:“收益六成····”
衛光明心中一沉,難道連六成都嫌少了?面上笑意不減,隻是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