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地窄人稠,深水灣莊園鬧中取靜,愣是辟出一方幽甯天地,橫挂在郁郁蔥蔥的山間,猶如一串珠寶璎珞。
藍寶石一般的人工湖畔,家丁正辛懇澆灌着花園。簇生的新蕊被精心修剪過,每一枝都安穩卧在最能展現其姿容的位置,一如在莊家,人和事都默不作聲地服從着既定秩序,從不行差踏錯。
湖風徐徐,吹散濃郁的花茶香氣。關詠琳端起輕呷一口,正見莊又楷朝這頭走來,笑着示意一邊侍奉的傭人為他添上一盞,“談完了?”
莊又楷點了點頭。回了家,他穿得就沒那麼闆正,襯衫搭着馬甲,松松解了首尾一枚紐扣,衣袖挽至臂彎,幾縷額發垂下來,看着倜傥至極。
難怪那麼多人家惦記着他的婚事,關詠琳想。不論放在哪個年代,莊又楷也是絕對的一表人材,遑論金光熠熠的家世為他加冕,論貴重,灣區無人可出其右。
“難為你,花那樣多時間應承你阿爺。他上了年紀,格外啰嗦些。”關詠琳慈愛地看着他,自維多利亞點心盤中取過一枚司康,放到他面前,“這次回來,應當不走了吧?”
“不走了,阿爺不是要盤活效益低的幾家酒店?把我留下來了。”
關詠琳唉喲一聲,拉長聲調道:“又派你駐店?他可真舍得。”
莊家的男人在事業上向來拼命,阿楷母親又去得早,也隻有她這個當祖母的體恤他的辛苦,可是祖孫輩間再無話不談,随着閱曆和年月的更疊,也做不到事事洞悉、處處關照的。
想到這些,關詠琳就愈發覺得,阿楷的婚事,确實該提上日程了。
“在一線也是好事,能了解更多的問題。”莊又楷笑了笑,“我已經挑好了地方。”
“哪裡?”
“九龍塘。”
“呀,到新界去,那你又不住家裡了?”
“還未确定,但大抵是住不了了,不擾您二老清靜。”
“乜話嚟嘅?咁大間房,仲容不得你?”關詠琳歎氣,“你真想讓我安心,幾時成婚,有人知你冷熱,我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不是才吃完英姐喜酒。”
“她是她,你是你。阿楷,不拘什麼人,家世清白、與你投契就好,阿嫲不似你阿爺,沒那樣多規矩,主要是能有人關照着,旁的一概不緊要。”
祖母的眼睛像是一汪海,極平靜、極沉澹,莊又楷看了片刻,輕掀眼皮,捏着杯耳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他知道,關詠琳對當年包辦莊兆誠林淑雲婚事留下的一地雞毛感到心有餘悸,才對小輩格外豁達。彼時珮英與出身草根的歌手藕斷絲連,有多少成分是祖母在包庇,大家你知我知,隻是不挑明。
可最後,莊珮英仍是走上了姑姑的老路,為了所謂的家族利益,親手把自己送進檻花籠鶴的金屋裡,關詠琳深覺遺憾,遂隻想要莊又楷舒心。
“現在說這些還早,我一直天南海北地跑,沒安穩之前,不好提安家。”莊又楷繞到祖母身後,捏了捏她的肩,“忙完這一陣,我就回深水灣住,也多陪陪您。”
“你也就哄人的時候嘴甜,兌不兌現兩碼事。”關詠琳深知留不住他,遂洩氣般輕拍了一下他放在肩頭的手,“既然要去新界,順便幫我辦件事好了。”
“您說。”
“中大新樓落成,你替我去看看。他們今年還邀請我去講話,但我這幾年腿不太舒服,要出趟門實在為難。”
“中大?”莊又楷怔了片刻,心湖隐約泛起漣漪,“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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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和陳牧川去接機場,一帆和允兒去西九龍。小靈,你跟剩下的helper在學校裡機動,随時等MUA和我們的消息,都ok嗎?”
臨行前,趙蔓枝風風火火地分配任務,見大家都無異議後,又對了一遍名單,“對了,還有兩個新生到得晚,到時候誰留守?”
“我吧。”陳牧川自告奮勇。
方靈考慮了一會兒,舉起手,“我也去,蔓蔓,到時候我跟你換班。”
“小靈?你可以嗎?”
劉一帆看她那焦急的眼神,歎了口氣,“唉喲趙蔓枝,有陳牧川在你怕什麼,還是說你吃醋啊?組爸不在,組媽總得留下來鎮場子吧。”
趙蔓枝瞪他,“再胡說你負責每天早上領物資。”
“時間差不多了,就這樣吧。”羅允兒來打圓場,“那我們分頭行動,随時群裡聯系。”
“ok,拜拜啦!”
趙蔓枝和陳牧川坐上學校的大巴往機場去,等車輛逐漸開至市區,早起的學生們紛紛開始補覺,陳牧川見說話的人少了,輕輕敲了下趙蔓枝肩頭呀,低聲問:“你怎麼不願意讓方靈兒去接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