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行就這麼登堂入室,住進了平京别墅,占據了和竹钰辭卧室最近的一間客房。
周末情潮稍歇,竹钰辭從小房間出來,看到别墅裡幾處裝飾都變了——變動最大的,是二樓大廳秦越柏靈堂,大片大片的黑白紗撤了下去,陰森詭谲的氣息一下子被沖淡。
房間裡驟然亮了一大截,竹钰辭還有些不适應,見靈堂前隻留兩份蒲團,連睡久了的小窩也沒了,拽住松行問道:“我鋪在這裡的地鋪呢?”
“哦,那是給小貓鋪的窩吧,你以前還養過貓?”松行輕松地說,“現在咱們沒有貓,我就先把那個窩收了,以後你想養再拿出來。”
竹钰辭張着嘴,想說那是他平時睡覺的地方,但在秦越柏靈前睡覺聽上去很怪,他不想讓師兄覺得自己精神失常。
“算了,我沒那麼喜歡貓。”最終他決定轉移話題,“快到中午了,咱們吃什麼?我想喝點酒,要不讓廚師做個烤牛扒配紅酒?”
松行不置可否,走到廚房邊躬身打開酒櫃,挨個查看家裡的酒品存貨。
“你等等,我讓人把松山地庫裡的紅酒拿一些過來。”他一言難盡地揚起眉梢,顯然對酒櫃裡的存貨不大感冒,“牛扒我就會做,不用讓廚師來了,你去客廳等着吃飯吧。”
他似乎做煮夫做上了瘾,鑒于人各有志,且他做的煎餅味道不錯,竹钰辭也由着他去,自顧自在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換台。
秦越柏注意到,他跳過了脫口秀和狗血電視劇的頻道,轉而定在了八卦财經新聞的頁面。
松行端着甘草烤牛扒、炒奶白菜、香煎土豆塊和溫紅酒放上桌時,屏幕裡的主持人正好說到了竹钰辭:
“近日,越錦新任董事長表示,要不惜一切代價推進雲熱能源項目。數名傳統能源行業巨頭聯袂施壓,目前未見成效……”
“衆所周知,越錦這位年輕的董事長年齡尚小,卻剛上任就鬥垮了原屬同一陣營的霜鐵能源,内部人士稱其心眼奇多,是個難纏的小人Omega——”
“聽這些鳥叫幹什麼。”松行啪一下關了電視,“要是想給自己添點堵,我建議你報名咱們學院隔壁孫教授的天體物理課,起碼能學到點東西。”
竹钰辭不以為意,“這些風評我又不是第一次聽到,不至于影響我的心情。再說,這家媒體已經很給我面子了,你沒上過那些網絡論壇,那裡邊罵得才難聽呢。”
從秦越柏去世開始,他打輿論戰就沒停過,已經打得身心俱疲。現在這些針對他的個人輿論,不會影響到公司經營和戰略部署,他都懶得再去辯解了。
“有時候,我也能理解他們。”竹钰辭和松行碰了碰杯,吞下一口酒:
“我小小年紀繼承了秦叔叔的遺産,公司部署全按他生前的來,自己一點創新計劃都沒有,反倒是鬼伎倆一個接一個,敵人莫名其妙就沒了——我要是局外人,也會覺得這個小混蛋不學好,隻會耍小手段,跟真才實學的秦總沒法比。”
松行毫不客氣地說:“所以我一直都說局外人很蠢。”
“所謂陰謀陽謀,是誰定義的?年輕人耍心思就是小伎倆,一把年紀的老頭耍心思就是運籌帷幄?”他給竹钰辭夾了片肉,舀起醬汁澆上去,繼續道:“沒事,等過幾年你的地位穩固了,不用你做什麼,這幫人會自動調轉/槍//頭。”
“到時候,他們會争先恐後恭維你有鐵血手腕、城府深沉,天生做總裁的材料!”
他分明在安慰竹钰辭,但竹钰辭聽着聽着,總覺得他帶了點私人情緒在裡面。
對了,師兄是松家家主,肯定對這些嘲諷議論不陌生。想到這一點,竹钰辭忽然覺得跟師兄有些同病相憐。
“你也一樣,師兄。”他伸出手,拍了拍松行拿刀叉分肉的手背。
松行擡起眼。
竹钰辭彎着眸子沖他一笑,沒再多說什麼,但松行知道,他與他感同身受。
松行目光一一滑過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精緻鼻梁,紅嫩唇角,再到他白皙的下巴和脖頸,小Omega身上的細節無一處不誘人,新換的栗色毛衣更顯得他可愛而無害,消去了容貌過于優越而産生的距離感。
這個從前他連表白都不敢想的Omega,如今變得觸手可及。
竹钰辭對他毫不設防,隻要他想,他們今晚就可以更進一步,變成真正最親密的關系。
心裡有點陰暗的掌控欲被徹底滿足,松行克制地低下頭,用完美無瑕的餐桌禮儀繼續切肉。
另一邊,秦越柏盯着竹钰辭剛剛碰過松行的指尖,清醒地意識到,竹钰辭真的在談戀愛了。
他移開視線,努力壓抑情緒,但都無濟于事,竹钰辭主動觸碰松行的畫面仍然在他腦海裡一遍遍重複。
秦越柏幾乎疑心自己死了第二次,變成了一個地縛靈,這些畫面就是困住他的魔障。
明明在不久之前,竹钰辭還在他墳前宣稱要跟他生同衾死同穴。他死死盯住竹钰辭纖白的指尖,忽然很希望自己有錄音功能,可以把竹钰辭那句“我要做你的妻子”錄下來,重播一萬遍。
最好是在這個姓松的耳邊重播。
秦越柏因為滔天的酸澀與怒火雙目赤紅,但是他看着竹钰辭難得心情好了一點的樣子,又不舍得現在發洩出來吓到他,況且這也不是他的錯——竹钰辭一點錯都沒有,不能怪他。
全怪江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