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下周末來,那時我們應該已經提前去藍堂家度假了。在那之後,夜間部就會正式放假。”
我向他道謝,想起自己還是蠻會跟副舍長打交道的,原來又是對方向下兼容。如他所言,回到夜間部的那天,核心人物已經離開了,我的尴尬感才得以停止累加。等量的輕松換來等量的煩惱,使我郁悶的源頭就這樣靈活地轉移到了瑪麗亞身上。
在知曉我的來意前,她看起來比我還要茫然。作為純粹的善類,她氣息輕柔,那時我就有不好的預感——那個意有所指的靈魂顯然沉睡了。
幾分鐘後,令人不安的真相流露出來。“你要找的或許是閑大人吧,”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口中的閑大人是死于錐生零之手的绯櫻閑,“那時我僅僅是接受閑大人要求、暫時将身體借給她的‘容器’。”
提到绯櫻閑的死,她的神情出現明顯的動容,我隻好放棄從真正的瑪麗亞眼底尋找出路。绯櫻閑離去了,施加在我身上的影響卻并沒有随之消散。由于無可解的暗示,未來我注定會在心裡時時閃現她的影像,好像成為了她保質期百年的遺物一樣。
對我來說,無疑是不請自來的負擔。
“那個……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臨走的時候,瑪麗亞叫住了我。
“可以帶我去看看一縷嗎?我聽說……他現正在和你共事。”
“上次看見他,他挺好的,”我嘗試逃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掂量她的哀求,“好的,那我代你看完,有機會再跟你說他的現狀。”
從瑪麗亞的房間出來,我遇到了本不該在學院滞留的藍堂英。不是說去藍堂家度假了嗎?他難得看起來陰恻恻的,垂眼翕動的淡金色睫毛格外明顯。
“你來幹什麼?”他從走廊那頭遊蕩過來。
“有點事。”我随口糊弄道,忽然想起什麼,“當時在宴會上,你是有意幫我的嗎?”
“你怎麼不等明年這個時候再想起來向我道謝呢?”
我笑了:“謝謝。”
“有一點吧,不過我本身就看錐生零不順眼,”他這才按流程回複,“你的事辦完了嗎?”
“完了。”這裡的雙關真有點諷刺。沒走幾步,我被他叫住了:“心情不好,出去吃點甜的。”
我驚疑不定:“你還有這種癖好?”
目的地是山下有名的甜品店而非某個糖尿病人的家,放在往常夠他揶揄好幾句的。也得益于言行不像往常一樣外放,雖然身着顔色清淡的襯衫和闆球毛衣——這類穿搭多少有些過時的寡淡,此刻套在他身上還算顯得幹淨斯文。
人群裡藍堂英的氣質一向是濃烈的,室内暖光勾勒出來的是相當驚豔的輪廓。他偶爾側身,異常平靜地沖将他認出來的女孩子打招呼,金發淋着光在線條流暢的下颌頸項溫和投影。我暗自點頭,有的人就适合這樣愁雲慘霧。
“欣賞完了嗎,”良好社交後,藍堂英像是突然康複了,“算了,也是人之常情。”
我真應該直接告訴他,他施展美貌道路上最大的阻礙就是神經質的部分沒有屏蔽幹淨。
“蔑視規定的感覺好嗎?”
“你說什麼啊。”
“就是你冒着不必要的風險做的那些事。”
“我沒有。”
他沒有繼續争論定義。
“就當是報答吧,告訴我,言行相悖的根源動機在哪裡?或者說,在對一切本質心知肚明的情況下,為何甘願冒險,做出推翻自己的舉動?”
他這樣問,我也不想拐彎抹角了:“借鑒我的想法沒有意義,人和人之間套不了公式的。”
“你應該知道,沒有我理解的不了的東西。”
話雖如此,我隻感受到一點動搖的痛苦,不過是假借自我肯定脫口而出:“是呀,你是天才。如果你準備好去理解了,事情應該簡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