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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夢和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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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鄉永福鎮,是個有着落櫻、黃魚、遍野茶花和遠山平房的南方村落。

我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打小就隻有姐姐和爺爺陪在身邊。

聽姐姐說,永福鎮一百年才下一次雪。而我出生那天,天空竟下起鵝毛大雪,十裡八鄉的孩子都出來看雪了。他們的手腳和鼻子都凍得紅通通的,還在高大的媽祖像下打着雪仗。

于是我第一眼看到這世界時,它便是潔白的。潔白的屋頂,潔白的群山,潔白的媽祖像矗立在廣場正中,在彩色花圈的簇擁下向我微笑,同姐姐說的一樣,守護着世代居住在這裡的人們。

那時我并不知道外界是什麼樣的,好像這小小的村落就是我們的全世界。我和姐姐時常在小河畔追逐黃昏,風兒吹起姐姐紅色的長發,我光着腳丫趟過溪水,青石闆路上響徹我們歡快的足音。時光就在每一個這樣的清晨和傍晚中流逝,在春節綻開在夜空裡的煙花中流逝,在家門口那一年比一年鼓的行李箱中流逝。

臨走前我才明白,從我出生的那天起,他們就已經策劃着離開。

我記得自己沒能等到後院河裡的小龍蝦長大,便和姐姐摘光了半個園子的葡萄,抱着有我們一半高的竹筐坐上了爺爺的舊三輪。我們趕到車站,乘火車一路南下,到海港轉乘輪船。擁擠的船艙裡,我們三人緊緊抱在一起取暖,直到日漸西斜,才踏上海島小城堅實的土地。

一路颠簸,終于在城郊的貧民街落了戶,那一年,我九歲。望着窗口成堆的廢棄物和在巷子裡吐煙卷的人們,我意識到自己從此遠離了群山和白雲。漏雨的鐵皮屋頂取代了漫天飄舞的櫻花,每晚入睡前常聽見樓下傳來醉漢的嘔吐聲和女人的叫罵聲,再就是野狗為食物撕鬥的動靜……點綴繁星的夜空和布谷鳥的鳴叫竟變成了某個不真實的夢。

剛剛定居海島小城的那會兒,姐姐每年都有六個月在很遠的地方上學。為了供我和姐姐讀書,爺爺不得不整晚整晚地出門工作,難得有不用工作的晚上,他會坐在床邊給我講故事,不過這些故事大多刺激離奇,很多情況下,聽完之後我會睡意全無,纏着爺爺再講一個。

一天夜裡,才放假回來的姐姐心血來潮,煎起牛排,那牛排是她拿獎學金買的,說一定要讓我和爺爺嘗嘗,說這話時,姐姐還穿着學校專門定制的白紗裙,一頭酒紅色長發在昏黃的油燈下晃來晃去。

那時我便知道,姐姐一直都生活在一個我或我們——都不曾涉足的世界,正如高傲至尊的女王。不願脫下白裙的她,注定不可能在這個肮髒的地方待上太久。

爺爺終究沒能吃到姐姐煎的牛排,那天夜裡我們一直等到淩晨,兩個陌生人氣喘籲籲地趕到我們家,帶來的卻是一堆帶血的衣物和一把銀色鑰匙——他們是爺爺的同伴,據他們所說,爺爺的死是場意外。

他們一夥去盜墓,古墓坍塌時,爺爺被滾下來的山石砸死了。

我們接過衣物和鑰匙,依照爺爺的遺囑,打開了藏在床下的皮箱,裡面盡是我們見也沒見過的冥器。聽那兩人說,爺爺死前還在愧疚,竟然瞞着我們當了那麼久的盜墓賊,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卻也夠支持到姐姐出嫁了。

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爺爺過去給我講的探險故事,原來大都取材于他的經曆。

後來我和姐姐在海邊,面對永福鎮的方向,為爺爺立了個衣冠冢。當我問起姐姐為什麼不願賣掉那些冥器時,姐姐沉思良久,望着故鄉那邊對我說:"小昱啊,你知道麼?比貧窮更可怕的,是苟活。”

我不明白,十三歲的我,對姐姐莫如勝,有太多的不明白。

為了賺更多的錢,姐姐不得不一放假就去城區工作,她的工作是在一個叫龐公館的地方當舞女。

那段時間我一放學就去找她,擠在人群中看姐姐在聚光燈下曼妙迷人的舞姿。她的紅發散開,與浮起的彩色氣泡一同旋轉飄舞,她那潔白裙裾的每一次起落,都能激起全場的掌聲和呐喊。

每當這時,我都驕傲地喊:“這是我姐!我姐!”

那些男人們聽見我的聲音就會哄堂大笑,簇擁上來捏我的臉,揉我的頭發,然後姐姐便從舞池裡出來,賭氣似的抓起我的胳膊朝門外去。

城市總是熱鬧而繁華的,鱗次栉比的高樓将我們圍在當中,擡頭便可以看見被切割的天空,閃亮的霓虹和動态的三維廣告圖像。時而有裝配義肢,牽着機械犬或由伴侶機器人服侍的行客招搖過市——每當遇到這些家夥,我都會識趣地躲開。有一次我們親眼看見一個餓昏了頭的流浪兒向他們讨要食物,結果那貴婦人身後的機械犬當場沖上去,把流浪兒的一條胳膊咬了下來。還有一次,一個爛醉的男人從夜總會裡跌撞出來,一頭磕在電線杆上,我正要去扶,被姐姐一把攔下。隻見那男人仰面倒地,口吐白沫,兩隻眼珠直往上翻,幾個機械女侍循聲而來,當着我們的面将那個醉漢拖起來,塞進了漆黑的麻袋。

打那之後很久,我都不敢直面KTV、夜總會這類地方,總覺得在那些彩色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藏匿着一頭會吃人的魔鬼。

相比之下,我和姐姐更加喜歡老城區的胡同,那裡的清吧放着慢音樂,亮着暖黃的燈;那裡的古槐高大遒勁,可以為半個巷子遮風避雨;那裡的老人相互熟識;那裡的流浪貓特别親人……每當傍晚,我和姐姐踏着巷内的青石闆回家,恍惚又回到了兒時的小鎮。

城北路東邊的那個胡同裡,有一家“榮記馄饨”,姐姐最喜歡吃那裡的米線,一到周末我們就去,老闆娘和我們日漸熟了,後來連我和姐姐分别愛喝什麼味的豆奶都記得清清楚楚。

再後來,那家店關門了,聽說是老闆娘的丈夫染上毒瘾,瞞着老闆娘将家裡所有的東西——包括一雙兒女拿去抵了債,老闆娘得知這件事後就投河自盡了。

那天,姐姐面對貼了封條的門臉,淡淡地道:“可惜,她家米線,有我們故鄉的味道呢!”

就這樣,又過去五年,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姐姐砸碎了家裡的儲蓄罐,帶我去了新市區,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于是我才知道,不久前科學家們研制出了一種新型注射物,可以幫助人達成在人和動物的形态間任意變換的願望,但是每個人隻能對應一種動物,否則身體會吃不消,對此,很多大人小孩都有興趣一試。

姐姐告訴我她攢夠了錢,足夠我和她都體驗一把了。

那天新市區南門外排了老長的隊,隊伍從醫院裡一直延伸到樓下的煎餅攤前,我和姐姐一大早就趕去了,端着小闆凳,一直等到下午。輪到我的時候,那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問我想變什麼,我沒有回答,我的注意力全在旁邊那個窩在父親懷裡細聲啜泣的小姑娘身上——她眼睛都哭腫了,卻還在看寶貝一樣地看着膀子上那個滲血的針孔。

那個醫生終于不耐煩了,又問我一遍,我想了想說:“小狗。”

于是,他從面前一排五彩斑斓的試劑中抽出一些存入針管,針管紮入肩膀的那一刻,除了疼和涼,我竟沒什麼其他感覺。

輪到姐姐時,她不假思索:“龍。”

醫生愣怔片刻,告訴她這裡沒有龍,她十分失望地蹙緊眉頭,說:“那就給我挑一個最大的爬行類吧!”

天知道姐姐是怎麼想的……

打完後,醫生跟我們講,這個藥要等上一個多月才會出效果,但絕對不會失效,最常見的情況就是某天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那種動物。

我和姐姐向醫生付過錢,回到家裡繼續我們的生活。

我照例一放學就去龐公館,不曾想兩個月後,意外發生了。

那天我剛進門,就看見幾個年輕人手捧鮮花擠在最前排,不住地向台上的姐姐招手吹口哨,時而引來一陣哄笑,連那些為姐姐喝彩的聲音都被他們蓋了過去。姐姐跳了三首曲子,終于忍不住步出舞池,拉了我的手往外走,快到門口時,我們被那幾個年輕人攔住,姐姐當即将我護在身後,問他們想幹什麼。

其中一個年輕人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把花舉過頭頂,道:“如勝小姐,我們仰慕您很久了,希望您可以賞個臉,到哥幾個家中做客。”

姐姐聞言,冷哼一聲,徑自繞開他,結果上來幾個男人将我架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要拳腳相加。

姐姐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把抓她的男人甩倒在地,一把将我拽到身邊,目光如刀一般掃過全場,一時間,整個龐公館一片死寂。

突然,剛才被甩倒的男人哇一下尖叫起來,指着姐姐裸露的膀子哭嚎道:“龍……是龍!!!”

姐姐見勢不妙,趁旁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拉着我頭也不回地沖出龐公館。

回到家,我才發現,姐姐的肩膀上不知何時已布滿了一圈圈淡紫色鱗片一一和書上的龍鱗一模一樣。

不久之後,龐公館收到看客的投訴,将姐姐辭去,而我則開始回想爺爺曾說過的故事,把它們串起來寫成小說,好多賺些錢補貼家用。但很快我便發現,盡管市場對盜墓小說的需求量蠻大,可就靠不定期獲得的那麼一點微薄稿費,用來交房租都緊巴巴的,更别說養活我和姐姐了。想來,我開始後悔當初支持姐姐把那些冥器交給文物局了……

無奈之下,我隻好向姐姐提出辍學。

誰知姐姐一聽這話,當晚便離開了,說要去學校要求提前發放獎學金來供我讀書。可是學校那麼遠,現在又是暑假……我還沒勸完,姐姐就奪門而出,這一走便再沒回來。

兩天後,有人告訴我姐姐是在化身巨龍飛躍海港時,被漁網纏住溺死的。

得知消息的那一天,我坐在小說本前,寫着寫着,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我連夜跑到港口找到一艘漁船,問裡面人姐姐的屍體在哪,她為什麼會死?是自殺還是誤殺?

沒有人知道,他們都被我吓傻了。隻有一個人在不停地道歉,說當時他以為是條大魚才沒有去救,等帶着魚叉趕到近前時,人已經死了。

我還想問什麼,已經被提住後領,扔出了漁船。

最終,我決定放棄學業,從貧民街遷出,移居到近旁一處廢棄工廠裡,好在不久前我能化身瑞士牧羊犬了一一尖耳朵,卷尾巴,白毛的那種。雖然自從變身成功以來,我每晚都會被同一個夢境所擾,但至少,身為一條流浪狗,我不至于餓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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