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珏在努力思考,到底是哪個字值得他為此心髒失律。
他緩緩擡眼。
望見了蕭阙的手,輕按在圍欄上,舊傷又添新傷,還有未痊愈的血痕。
司珏縮了縮身體,因為心髒沒由來地抽搐了下。
他移開視線,語氣雖然不悅,但卻又有點心虛在其中:
“這條裙子……是你做的?”
“喜歡麼。”蕭阙反問。
“你不是政治老師麼,騙騙别人行,别把自己也騙了。”
蕭阙擡頭,望向天邊一輪銀鈎,娓娓道來:
“小時候在英國生活過一段時間,收養我的家庭是服裝設計師,跟着偷師了。”
司珏剛剛恢複平靜的心再次不可抑制地扭成一團麻花。
原來,他說的寄人籬下……是真的。
這種寄人籬下還是流落海外,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踽踽獨活。
可是司珏很怕,怕自己正為他的遭遇感到黯然神傷,他突然來一句“小朋友果然很愛聽故事”。
他屏着呼吸,等待下文。
月光投映在池面,黑色的魚影在石頭上劃過。
漫長的五分鐘過去了,蕭阙卻并沒再說一個字。
司珏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地收緊,悄悄抓着裙子。
良久,他擡起頭,眼底沉着深深的傲慢:
“雖然你在我心裡和陌生人無異,但我作為你名義上的情侶,私會别的男人的确做錯,我認錯,補償你。”
蕭阙眉尾一揚,笑意漫上唇角。
司珏對他伸出手,微微俯身,另一隻手提起裙擺做了個優雅的宮廷屈膝禮:
“讨人嫌的男士,我能有幸與你共舞一曲麼。”
月光下的蕭阙被白色柔光包圍着,映亮了不斷上揚的唇角。
他擡手,将手指搭在司珏掌心:
“樂意至極。”
大廳的音樂聲循着夜風而來,不大不小,剛好聽清楚。
與被莊晟攬腰共舞的感覺不同,相較于莊晟的含蓄收斂,蕭阙是張揚的,肆意的。
他肆無忌憚扣着司珏的細腰,手指順着音樂的旋律輕輕上滑。
夜風吹得司珏有點冷,可裸.露的後背覆上一道溫熱的手掌後,身體也忽然熱乎起來了。
手掌是溫熱的,指尖卻是滾燙的。
輕輕摩挲在後背,所及之處均是鍁天爍地的大火。
司珏沒意識到,他一直在屏着呼吸,直到胸腔内傳來窒息感,他輕吟一聲。
随着音樂落下,身體的力氣也盡數被抽走。
他腳下一踉跄,直直靠進蕭阙懷中。
雨後深林的幽香将他全數包裹,不斷纏繞、發酵。
臉頰泛起一股燙意,順着皮膚蔓延,到耳朵,到脖頸,到全身——
頭頂傳來含着笑意的聲音:
“貼這麼緊,我會自作多情哦。”
司珏身體猛地一顫。
一記冰冷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臉上,扇的他清醒過來。
忙站直身子,聲音故意擡高:
“我隻是累了,你也隻配當面牆,供我暫時休憩。”
“是麼。”蕭阙意味不明道。
司珏還想說什麼,身後忽然傳來古老鈍重的鐘聲。
他驚覺,江詩丹汀還在等着他!
他提起裙子就跑,高跟鞋在地磚上似乎戳出一個個小洞。
蕭阙跟上來,脫下風衣外套披他身上:
“去哪。”
司珏不理他,生怕自己多少一個字會導緻腳步放慢。
一路狂奔,鞋子與腳後跟瘋狂摩擦。
司珏慌忙脫下高跟鞋,往手提袋裡一塞,赤着腳——
跑啊!
他的人生字典裡沒有失敗,無論是學習還是奔跑。
穿過安靜的馬路,與夜風擦肩而過,輕清的香風在夜色中彌散開。
路上不多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側首觀望。
司珏看了眼手機。
還有十分鐘關門。
他将裙擺攏在一起提上去,減少大面積帶來的風的阻力,不顧一切,嬌嫩的腳底踩過遍地粗糙石礫。
那些都不重要。
一定要,就在今天!
終于,視線中出現了江詩丹汀的品牌标志。
門口,幾個穿着制服的櫃員正在打掃衛生預備關門。
司珏沖到櫥窗前,俯下身子望過去。
粗重不穩的呼吸聲弄得他嗓子眼幹澀。
但這些都不重要!
“女士,請問有什麼能幫您的麼。”江詩丹汀的櫃員迎上來,心中暗喜,下班前一刻又要賺筆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