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也幫着應和:“這小子搜刮物資的經驗豐富,你們買了不虧。”
瑪麗報了一個數,并表示不能再低。絨線帽和絡腮胡急于脫手,又是一陣扯皮,最後喪着臉接受。
絨線帽用那根麻繩将少年一捆,交給瑪麗,收了錢離開:“祝您生活順利。”
“還能站起來嗎小子?”比恩看那兩人走遠,解開他身上的麻繩,想讓他松快松快。少年對此意外極了,但什麼都沒問,點頭扶着牆壁站起來。
“多蘿西!過來看看他情況!我去給他找點水和吃的。”瑪麗被保羅叫走驗貨,比恩叫多蘿西過來照料少年:“對了,你叫什麼?”
“維克,先生,我是維克。”維克依舊弓着背回答,不知道是為了表現恭順還是因為背上的傷疼得他直不起腰。
多蘿西靠近他要檢查傷勢,不料維克眼裡兇光一閃,扯着多蘿西頭發将她拖到身前,不知從哪掏出匕首抵上她脖子,多蘿西還沒反應過來就淪為了人質。但她并不慌張,維克顯然沒怎麼做過劫持人的活,他的匕首橫的太低,一點壓迫感都沒有。
“我要錢,食物和水。”維克的聲帶像被磨砂紙磨過,大言不慚威脅此時叉着腰看他要做點什麼的比恩。但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不趁着現在人多眼雜,等到被帶回他們的營地,維克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是去給你找食物和水。”比恩隔着頭巾搔搔頭皮,顯得無奈極了。
“我拿到想要的就會放了她,聽懂沒有?!别耍什麼······”維克還在為自己虛張聲勢,“人質”已經一手格擋匕首,擡腳猛踹維克膝蓋。
“耍什麼?你說啊。”多蘿西扭住他手臂反折到身後,不費吹灰之力将他按倒在地,頗有土匪氣地薅起維克頭發問他:“耍什麼?”
一個女孩兒的重量在平時可能不算什麼,但維克剛剛經曆一頓毒打,背上沒一塊好地方,被多蘿西折騰得發出呻吟。
匕首“哐啷”掉地,和匕首一起丢失的,還有維克的自尊心。維克用力掙紮,不過這點力氣和案闆上撲騰的脫水的魚沒什麼兩樣。
“诶不是,你哭什麼啊?瑪麗!瑪麗!我把人揍哭了!”多蘿西慌張從維克背上跳起來,土匪氣質蕩然無存,急得原地跳腳。蒼天作證,她隻是想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教訓,不知道這個剛剛被抽打都一聲不吭的硬骨頭為什麼在此時哭着縮成一團。
維克全身都痛得像被碾碎,先前受的傷還沒好全,又挨一頓毒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骨頭已經碎成了小塊,要不是有肌肉包裹它們,此時已經掉得東一塊西一塊。而他無力拼湊自己,隻能盡力将自己縮成一團,緩解痛苦的同時也免得自己骨頭零碎四散。
左手摸上右手手腕,剛戴上時皮筋還會箍得他手疼,但現在已經合适得仿佛生來就戴在他手上。他捂住自己的手腕,金屬小鳥硌到手上的傷口,這不是他身上最痛的那部分,和火辣辣的傷口比起來可以說是不值一提,維克卻像觸電般縮回左手。他有什麼顔面再帶着赫羅納送給他的小鳥頭繩?
反抗是沒有好下場的,更何況他剛剛被轉手就試圖逃跑,這會讓買下他的商隊更加憤怒。商隊會用盡手段折磨他,像訓狗一樣,将被麻繩抽打的恐懼刻進他骨髓,到最後别說逃跑,隻是看到麻繩晃了晃就雙腿發軟。他會變成這樣的一隻軟骨鬼,或者在變成軟骨鬼之前,就死在哪個陰暗角落。可是死去以後,他要怎麼面對赫羅納?
他和赫羅納曾對彼此起誓,在什麼絕境都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要拼力一搏撞出一條血路,可他愚蠢又弱小,比他矮小的女孩都可以輕而易舉制服他,将他自由的希望粉碎。
憑什麼活着的是他?赫羅納比他勇敢、堅強,她才是更有資格活下來的那個人。她不應該在最後關頭推開他而自己被狂客吞噬,她不應該回頭,她才配得上帶着比烈日耀眼的笑容活在這灼人的陽光之下。
身體極度脫水,維克的眼淚從眼角滾落幾滴沒入塵土,飛快消逝就像他們不值一提的生命,身體再擠不出一點水分,他隻能通過嘶啞的哀嚎發洩一點痛苦。
“比恩,搭把手。”瑪麗又匆匆趕回,和比恩一起扶起維克,檢查他沒有傷到内髒和骨頭後喂入水和食物,加一顆止痛藥。
“别擔心,我們不是要養好你的傷後拿你去做誘餌逼你送死。你傷好以後如果願意加入我們,我們會非常歡迎,如果你不願意,想過平靜生活,我們也不會阻礙你。”瑪麗低聲勸慰:“我們并非商隊,而是接納免疫者的幹将。剛剛說要買下你做探路用隻是緩兵之計,你可以随我們回營地看看,那裡還有不少和你一樣的免疫者少年,相信你們會相處得不錯。”
“我相信你們,你們沒必要騙我。”維克冷靜下來,止痛藥起了作用,傷口的痛苦已經遠去,也帶走沖動和自毀:“我聽說過幹将,專門和實驗部作對,帶免疫者少年遠離紛争,隐居在天堂一樣美好的地方。”
“已經傳到這種地步了?那接下來幹将會不會變成一群長翅膀的白衣天神?”不管聽多少版本的“神秘又無所不能的幹将”傳聞,多蘿西都會感歎現在的人真是想象力奇特,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當成精神寄托,期盼自己能借不知真假傳聞裡的“天神”擺脫滿目瘡痍的生活。
瑪麗蓮接話:“那還不如傳我們青面獠牙,這樣那些想抱實驗部大腿的蠢蛋就不敢輕易找上門了。”
“我們也希望能找到天堂一樣的好地方。”比恩又去買了一瓶汽水回來:“但可惜,我們最近的駐地是遠離水源的荒地。多喝點吧,孩子。”
維克接過汽水,“咕咚咕咚”灌個痛快。飲料确實如他想象中一樣甜,但和糖水一起争先恐後湧入他喉管的氣泡卻是他沒想到的。維克憋着氣咽下飲料不舍得浪費一滴,沒憋住打出一個綿長的嗝。小麥色的皮膚擋不住少年從脖子根發紅到頭頂的窘迫,維克握瓶身的關節都用力到變紅。
“噗。”多蘿西忍得辛苦還是沒繃住,轉移視線假裝在盯着遠處搬貨的保羅。
瑪麗蓮忍着笑給維克找台階下:“沒事,我第一次喝還晃了晃,打開汽水濺了西西一身。”
“嗯,瑞瑞說的沒錯。”多蘿西活動五官端正神色,想要證明确實如此,因為維克尴尬的表情再次失控,被比恩按着腦袋帶走。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瑪麗醫生,接下來會負責你的健康。”瑪麗微笑向維克伸出手。
“謝謝,我是維克。”希望重新被點燃,維克學着記憶裡赫羅納的笑臉咧出笑容,盡量彎起眼睛,他要活下去,他要連着赫羅納的份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