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記漂亮的弧線。
啪嗒——
一聲清脆的箭矢掉落之聲。
周遭的空氣凝固了幾息。
柳文清正準備熱情鼓掌的雙手在空中急急刹住。
衆人竊竊私語。多數露出好奇,猜測她如何下場;還有面帶可惜,可惜氣勢洶洶的一箭:更有甚者幸災樂禍,活該她丢臉。
陳浮确皺眉,腦中依稀記得:“射者,仁之道也。”說什麼射箭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德行。幼時覺得古人就是有病,什麼都能跟品行扯上關系。現在看來似乎有幾分道理。
明明手無縛雞之力,還有膽子拉滿弓弦。
瞧談懷玉丢臉,他心中莫名沒有想象中的舒爽。
也是,他大人有大量,跟一個藥罐子計較什麼呢。
台上懷玉當然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一早做好脫靶的準備。
很好,經此一戰,不會再有所謂的名流貴族給她下帖子,邀請她去參加一些沒用的宴會。
現下關鍵是如何脫身。
她垂眸見地面被擦得锃亮,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
正當她找好時機準備裝暈,餘光瞥見世子拿着扇子起身,踏上木台。
“方才見姑娘挽弓姿勢極佳,離中靶缺了些臂力和時機,可是受過談将軍的指導?”
她咬牙:“沒有。”
陳浮确挑眉,似對懷玉簡短的警覺沒有放在心上。
“既無指導,還能做成這樣,實屬難得。”
談懷玉掀起眼皮,總覺得某人不僅話含諷刺,而且不安好心。
果真,他轉頭:“林姑娘,能否讓她再次嘗試?”
世子難得主動搭話,林菁菁激動忙應:“自然可以!”
明明丢臉的主角是她談懷玉,他跑去問看戲的林菁菁可不可以再次嘗試。
他就這麼看她不順眼嗎?談懷玉攥拳,忍着不翻白眼。
這還是第一回有人讓她升起報複的沖動。
席間一個兩個跟中了咒般人雲亦雲,唯有柳文清皺了皺眉,奈何不知如何開口。
談懷玉實在受不了衆人七嘴八舌地勸說,暗罵他們坐着說話不腰疼。又狠狠瞪了眼一旁抱臂看戲的襄王世子。
“談姑娘身子弱,傳出去怕是會讓人覺得我們在欺負一個常年喝藥的姑娘。”陳浮确眼珠一轉,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這樣吧,我幫談姑娘一把。待我給了指令後,姑娘再放箭。如何?”
好話歹話都被他一人說了,還把她當成在他手下操練的士兵。
談懷玉冷聲:“不如何。”
他充耳不聞,眯眼笑道:“放心,雖不能射中靶心,但一定不會脫靶。”
她冷笑一聲,隻恨這弓箭不能對着世子,要不然非得給他狠狠紮上一箭。
“姑娘照着方才那般盯準靶心,拉弓。”他悠悠搖着折扇。
她咬牙按話照做,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幾息之後,他合上折扇,然後用扇柄敲了一下懷玉的手背,示意讓她放箭。
談懷玉閉眼松了羽箭。
隻聽台上沉重一聲,台下一片嘩然。
“這怎麼還暈了。”
“最初上台之時,談姑娘臉色就不太好。”
“早說了她身子不好,世子還硬要她再射,這不存心捉弄嗎?”
即使陳浮确沒将席間的議論放在心上,但着實被直直倒下的談懷玉吓了大跳。他急忙上前蹲身,探她鼻息急促,高懸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他暗笑,沒出息,還給吓暈了。
正欲上手掐談懷玉人中之時,匆匆趕來的柳文清一把将他推開。
“世子殿下萬金之軀,怎勞您親自上手。”柳文清翻了個白眼,立馬遣人把懷玉抱進内室。
*
談懷玉聽着沒了動靜,才悠悠睜眼,瞧見柳文清一臉愧疚地坐在床邊。
“你竟沒走?”
“得等你醒了才能走啊。”柳文清察覺不對勁,“你故意裝暈?”
驚得懷玉立馬直身捂住她的嘴巴:“隔牆有耳。”
“幹得漂亮!”柳文清欣慰點頭,“陳浮确見你暈了怕得不行,台下好些明事理的公子都在罵他任性妄為。”
“若他沒有故意針對,怎會有這麼多禍事。”談懷玉目的達成,懶得多做計較,“不過背後議論,終是不妥。”
“放心,不會有人聽到的。看你那時面色蒼白,我猜可能是虛脫,想着你再不醒,都要打算要給你灌參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