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一連下了數日,終于在小年那日變得小了。
“懷玉,兩肩松沉,手擡高一些。”周妍姝轉身折梅枝引導懷玉練劍,“力氣少了,準度缺了。不過無妨,想你也不會遇到危險,防身足矣。”
“短短數日,如此進展。是該誇周姑娘教得好,還是該誇談姑娘學得快呢?”某人忽然出現,倚在牆邊高聲道。
周妍姝收了梅枝,意味深長地說道:“那便看陳将軍想誇誰了?”
陳浮确笑而不語,提步向前。
談懷玉猜他查到線索,故而來到周府。于是走至他身邊,問道:“如何?”
他卻不知如何開口,想了想:“說來話長,不過确實是舍小保大。”
發現他不願說,談懷玉也沒多問。
飯桌上,陳浮确忽道:“周姑娘何時去清河?我好差人護送。”
周妍姝恍惚片刻,答道:“年後。天氣轉暖,我便出發。”
談懷玉提議:“既如此,你除夕來談府守歲吧。”
周妍姝含笑應下。
此後兩位姑娘說說笑笑,唯有陳浮确難得沉默,總覺得像有話堵在喉中,在思考如何開口。
談、陳二人用膳後出了周府,天空又飄起紛紛揚揚的雪花。
周圍到處積滿雪,靜得隻能聽到兩人并肩同行的沙沙踏雪聲。
談懷玉:“你似有話要說?”
千言萬語在嘴邊隻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說:“千萬保重。”
她笑道:“你這話是對誰說的?”
“你。”他垂眸瞧着談懷玉,察覺唐突後,緊急轉移視線,“我,她,所有人。”
她内心異樣,以诙諧的語調轉了話題:“本人最近功夫見長,将軍大可放心。”
他搖頭含笑:“就你那半桶水功夫,隻怕周姑娘白費苦心了。”
眨眼到了談府,道别之後,她進了正廳。
正擦拭寶劍的談洵武擡頭一瞥。
“今日是蕭陽的小年,特意将宵禁推遲一個時辰。主街有燈會遊樂,還有教坊耍雜。若是想跟笙娘和懷安去,記得注意安全。”
“讓她們去吧,多帶幾個侍衛。”談懷玉婉拒,轉身進了内院。
夜色融融,落雪飄飄。
府中剩下談懷玉一人。
蕭陽看似平靜,可從刺殺鎮北将軍那時起,許多事都無形地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在這個邊陲小城上空。
他說舍小保大不假。舍的“小”想必是流螢的西梁身份,可保的“大”呢?
會是誰?
她突然想起初到蕭陽,王悟曾說西梁二皇子深藏大曆,莫非保的是西梁二皇子?
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思路。
“小姐,将軍讓你去趟北門。”
談懷玉随即馬不停蹄趕至北門,剛登上城樓,便見兩個身穿戎甲的将士迎風舞劍。
一人劍風森嚴,直指要害;一人劍風生澀,剛中帶柔。每出一招,對抗那人稍微落後,但出招那人有意等着,看起來銜接也算流暢。
談懷玉立刻就判斷出是談洵武引導陳浮确練劍。
她上前幾步,正好能看清二人招式。明明是談洵武更為輕快,可談懷玉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到稍顯生疏的陳浮确身上。
他單劍起勢,以點掃面,沉穩筆直地刺出。
逐漸掌握要領後,他剛中帶柔,不偏不倚地迎上了談洵武的劍鋒。兩劍相交,隻聽“叮”,一道清脆的長音。
奈何談洵武防守嚴密,盡管陳浮确劍法飄逸跳脫,也未能近身。眼見着談洵武冷森劍風直取咽喉時,他卻腳蹬石柱,借力淩空倒翻,乘虛而入,劍指要害。
“好一招以退為進啊!”談洵武大笑,眼中帶着濃厚的欣慰。
陳浮确放下長劍,謙虛拱手道:“是陳将軍指點得好。”
誰知談洵武反手執劍,迅速落至陳浮确肩處。
“兵不厭詐。隻要對方一刻沒放下武器,那麼比試便沒有結束。”談洵武眸中的冷意轉瞬即逝,“親近信任之人往往最能給你沉痛一擊。”
“懷玉。”兩人才發現站在暗處的她。談洵武收了長劍,“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說聲?”
“才到。”談懷玉不清楚為何隐瞞,隻是感到自己心中的悸動,“這是剛練完劍?”
兩人相視而笑。
談洵武點頭肯定道:“小試身手,不錯。”
“劍術不精,讓談将軍見笑了。”
談洵武開懷大笑:“我本就是一個莽夫,甭跟我整些客套話。陳将軍可是機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