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我忽然想起世子生辰将至。”林菁菁一拍腦袋,拉着葉秋叽裡咕噜說了大堆悄悄話,“談姑娘與高夫人交好,想來世子會邀你。你記得備禮,我們有事先行一步。”
瞧兩人即将遠去,掌櫃舉起适才被林菁菁拿在手中的那支金鑲玉簪:“林姑娘,這簪子你可喜歡?”
誰知林菁菁回頭瞥了一眼,然後嫌棄地移開目光:“你這簪尾都扁了還想賣出去,當我眼瞎呢?”
紅衣女笑容僅是凝滞幾息,繼而默不作聲送走兩位貴客,又頗有眼力見地換上更為谄媚的笑容。
“不知談姑娘可有興趣一觀?”
談懷玉挑眉,由着掌櫃領路。
進了裡間,掌櫃掏出一個積了厚灰,不甚起眼的黑漆皮箱,層層打開後,最終取出一個精緻的木方盒。
其上淺淺雕刻,随風淡淡沉香。倒是讓懷玉想起某個物件來。
“那枚青玉镂雕牡丹玉佩出自你們之手?”
“談姑娘好眼光,正是我們寶和齋所出。”紅衣女眉頭一皺,“一經售出,恕不退換。雇主隐私,恕不外傳。”
店家還挺有原則,看來不會外洩圖紙。談懷玉滿意點頭,接過盒子,欣賞着南洋金珠。
談懷玉:“是個好東西。”
然後掌櫃伸出手掌比了個五。
“五兩黃金,你怎麼不去搶?”青鎖忍不住抱怨。
“買不起别看。”掌櫃回嗆一句,立馬小心翼翼收了木方盒,神色不悅地請二人出了寶和齋。
等至店中無人,一道靛藍身影從夜色之中走了進去。
“那對飛燕銜珠耳墜,我買了。”
*
仲夏雨多,難得晴朗。
談懷玉一想到在高府說過開香料鋪這事,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算了,好歹裝個樣子。
她略略掃了一眼,将高成耀給的地圖交給了崔吉。
崔吉會意駕車朝香料作坊駛去。
“小姐,滿春苑夢雲姑娘的貼身婢女應該不是陽和坊的阿雁。”
談懷玉輕搖團扇:“從何說起?”
“這幾日,阿雁姑娘僅在賭坊和住宅之間奔波,那滿春苑夢雲姑娘的婢女也是另有其人。”
“這就奇了怪。”她皺眉。那晚匆忙,她隻瞥到婢女明暗之中的小塊側臉,可那聲音是絕不可能認錯。
“小姐,可還需屬下繼續蹲守?”
“交給李密吧。讓他派幾個機靈的人同時盯緊陽和坊和滿春苑,每日戌時向我彙報。”談懷玉想起今晨他眼下的淤青,“今日一過,我暫不出府,你借此好好休息。”
“多謝小姐關懷,此乃屬下分内之事。”
兩人一路無言,徑直前往圖上那家香料作坊。
拐了個彎後,車外崔吉小小“咦”了一聲,若不是相距不遠,談懷玉甚至以為是路旁夏蟲在聒噪。
“怎麼了?”
“阿雁所住的長樂巷也有一座紅漆木門的宅院,不過兩條街巷一南一北,許是我記錯了。”
談懷玉掀開帷裳,恰見那扇紅漆斑駁的大門向後退去。
雖說記住了整張地圖,但她一向很難将紙上靜止的圈點勾畫與聳立移動的高樓街巷串聯一起。
少時,她下了車,一前一後進了藏在深巷的香料作坊,停留幾刻,裝了裝樣子,便打道往回走。
她半眯眼眸,手執團扇遮陽,沒留意路面陡然低了一階,腳下一個踉跄就要摔倒,心中暗道倒黴。
突然一隻手穩穩扶住她的手臂,擡頭正好對上那雙如墨的眼睛。
其實崔吉與陳浮确的五官分明不同,一個矜貴,一個内斂,僅是某些角度出奇的神似。可偏偏就是那幾分神似,便足以讓人恍惚。
談懷玉端詳着那雙眼睛出神。此時若有人問起兩人最為相像之處,她會毫不猶豫回答是那雙眼睛。上揚的鳳眼,撲閃的濃睫,漆黑的瞳仁……
不過若是他,或許眼中會增添幾分明亮的關切。
瞥見崔吉紅透的耳尖,懷玉心頭一緊,正欲抽離,他卻率先松手移開視線,單膝跪下連聲請罪。
“你道什麼歉啊。”她含笑,虛虛扶起阿吉的手臂,“是我該謝你沒有讓我的左腿傷上加傷。”
崔吉沉默不語,主動落後半步,忽察覺前方懷玉身形一僵。
“怎麼了?”
“總覺着被人盯着。”許是太陽過于毒辣,談懷玉周身不自在,回身望向近處旌旗飄飄的酒家二樓似乎空無一人。
“沒事,那目光并無惡意。”她伸手阻攔搜尋的崔吉,“方才說長樂巷也有一個這樣的紅漆門?”
看他點頭,懷玉撫摸臂側沾上幾分熱意的梅花袖箭:“既然好奇,左右無事,那去瞧瞧。”
二人提步向前,卻聽那處“吱呀”聲響,一位梳着雙環髻的麗人由裡向外打開了沉重的木門。
巧了,尋了她幾日,不想此處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