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薛良瞧談懷玉與陳浮确同齡,卻有這番見識,難免吃驚。“本以為世子已算見多識廣之人,不料姑娘更是博學。”
陳浮确笑意盈盈地點評:“說是博覽群書也不為過。”
薛良豁然明朗地長長哦了一聲:“我還說一向不愛讀書的襄王世子那日為何會出現在泰金宮外,原是打算投其所好啊。”
“喝水不能堵住你的嘴,廢話真多。”
談懷玉聽得雲裡霧裡,索性回到正題:“并非從書上習得,而是暗市一家藥肆掌櫃告知于我。”
“西域朱蘋,狀似赤苋,千金難買,喜生于血肉腐屍之地,被胡人譽為排解憂難和容光煥發之極品。想必那挖了心的新婦秀娘屍骨未寒,便成了朱蘋草的養料。奈何采摘朱蘋的兇徒不慎落下一片葉子,才能讓我尋見。”薛良斂眸,話中浮現出幾分惕心,“此草本土鮮有,再加上名貴而緻瘾,我朝嚴禁售賣。那暗市的藥肆掌櫃怎會突然向談姑娘講起此物?”
“你莫要吓着她。”陳浮确略微責怪,然後放軟聲線面向談懷玉,“幾日前,薛少卿查封了暗市的幾家香料鋪,正對此事煩心呢。你不要放在心上。”
懷玉點頭,喚來崔吉讓他快馬加鞭回到府上取來香品。
“齊王大婚那日,府上侍衛崔吉取來了南瓦滿春苑的香粉。經藥肆掌櫃辨香,發現其中除了一些尋常香料,額外添加了阿芙蓉和朱蘋草。它們一花一草本屬藥類,偏有奇香,君臣相使之下,制成的合香聞上兩個時辰便會上瘾。”
“使人聞之上瘾而欣快者,實為劇毒。”薛良腦中推斷逐漸有了雛形,“隻知朱蘋草與阿芙蓉能入藥,不料二者聯合竟能制香。”
不多時,崔吉取來餘下的香粉。
薛良接過輕嗅,欣喜過望:“果真,滿春苑的香粉中含有百媚春!此毒香有價無市,賣主極其謹慎,購買全憑運氣,偏偏出現在滿春苑之中。”
談懷玉:“百媚春?”
“應是以阿芙蓉和西域朱蘋為主香調和而成。”陳浮确臉色稍變,似難以啟口,“熏香時取少量百媚春添于尋常香料之中,專作發情療愈之用,長時沾染恐會上瘾。”
“這我大略是知曉的。”她給陳浮确添了溫水,“不過還請世子幫我梳理案情。”
“案發當日,薛少卿派人逐一排查死者生前情況,發現除了皆有百媚春,他們之間并無交集。因此選擇百媚春作為切口。奈何已知購買此香之人皆被滅口,那香中材料就是制香名家也隻能說個大概。接連查封暗市幾處香鋪,都未能尋到來源。一籌莫展之際,仵作驗屍發現他們死亡時間離奇,幾具屍身又各自缺少肝肺腎。同時發現君四郎自己在腹部劃下數字十一,隐隐與無影閣的刺客扯上了關系,但并無證據證明此案乃無影閣所為。而後我不慎遇襲,你以毒攻毒救了我。”
“救命之恩呐,”薛良忽然打趣,“當以身相許啊。”
陳浮确的目光在笑而不語的懷玉身上停留片刻,不由僵硬一瞬。
她當真是受了話本的荼毒。
這時,薛良身邊侍衛疾步進了屋。
“薛少卿,穆寺丞來報,殷氏承認百媚春買自滿春苑。”
“兇徒欲以五髒煉成長生不老的邪藥,先用血肉種植西域朱蘋,聯合阿芙蓉制成百媚春,又在滿春苑售賣,物色到合适獵物後,挖去五髒再以屍身滋養朱蘋。如此循環,當真是物盡其用。”薛良連連冷笑,“早在來萬靈寺之前,穆寺丞已向我禀明,因京中詭案頻發,全城加強戒備,至今并無失蹤男女。這明日便是初一,兇徒苦于尋不到獵物,今夜定會在滿春苑有所行動。”
“我随你一起去。”
屋内同時響起兩道否決之聲。
談懷玉皺眉:“你傷未好全,怎能赴險!”
“談姑娘此言極對。”薛良眼神意味深長,“薛某隻身一人,出了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同于世子……”
他倏地披上外衣,站了起來:“左臂受傷又如何,我照樣以一打三。我手中有滿春苑的布局圖,再者虞老五恐會在苑中,正是一網打盡的時機。師兄,你讓我跟着去吧。”
“你居然服軟叫了師兄。”薛良幽幽長歎一聲,“行吧。”
“我也去。”
此話出,談懷玉明顯一怔。她這個惜命之人竟萌生了赴險的勇氣,僅因自己想半步不離地陪着他。
“你不行。”陳浮确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依薛少卿之言,售賣者極為謹慎,想來智取更為妥當。若世子與一女扮作新婚夫婦,在滿春苑中假意購買百媚春,或許能借機設套誘捕。”
“不行!”
“世子如此堅決,想必腦中定有假扮夫妻的人選。”談懷玉頓了頓,“不知那人是?”
他一噎,扭過頭去:“沒有女子,我依然能設套。師兄,你來勸。”
“薛某覺得此法,”薛良斟酌一番,“甚好。”
“你怎麼也跟着添亂!”
“明日初一,兇徒按理當取男子之心,尚且輪不到談姑娘。再說此計無非是為百姓安危演上一出戲,人家談姑娘都沒扭捏,師弟男子漢大丈夫,該不會是怕了?”
“少跟本世子攀親戚。”他冷哼一聲,半晌終是松了口,“寸步不離,清楚了嗎?”
“謹遵世子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