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雲驚慌之際下意識擋在紀宜遊面前張開手臂:“來者何人,豈敢驚擾三姑娘。”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死寂。
黑影趴在地上艱難地蠕動着扭曲的腿和手,歪七扭八的仿若從地底爬出來的蛆。
紀宜遊從盛雲的肩側探出頭,打量着從頭到尾被血浸染的人,血腥味刺鼻,她嫌棄地皺了皺鼻子:“真慘。”
黑影似乎聽見了她的話,蠕動的動作停住,艱難地翻了個身,露出那張同樣被血糊得看不出樣貌的臉。
“我乃武林第一大門派伏音宮的掌門人,遭人暗算身受重傷,若姑娘願意搭救,我必當……”
下一瞬,刺眼的陽光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眼前身穿碧色羅裙,知書達理的姑娘雙手舉着一塊巨石,神情認真且真摯:“放心,我下手重,你會走得很安詳。”
“……”黑影沉默片刻,忽地低頭在懷裡挑挑揀揀。
紀宜遊以為他要賄賂自己,猶豫着等了半晌,哪知白色的粉末迎面襲來,她猝不及防地聞了個全,人傻了。
那道似山澗清泉般悅耳的嗓音再次響起:“殺了我,你得陪葬。”
紀宜遊:“……好好好。”
賄賂沒等到,等到了毒藥。
她把石頭扔掉,拍着手心的灰塵,壓着滿腔的怒火,皮笑肉不笑道:“你早說嘛。”
黑影看着那塊轟然砸下的巨石,離他的腦袋隻有三寸,本就嗡鳴的耳朵更是失聰了一瞬,他咽下喉中翻湧的血。
沙啞道:“此毒名為噬心化骨,中毒者十日後會受剜心裂膽之痛,若沒有解藥,骨頭化為水,不留全屍。”
紀宜遊沉默一瞬,對盛雲說:“去找兩個人扒了他衣服。”
盛雲還沉浸在那塊拔地而起的巨石中,恍恍惚惚的“啊?”了聲。
黑影被嗆到,劇烈咳嗽了兩聲,聲調不穩:“我身上沒有解藥,隻要你救我,十日後,我隻會奉上解藥。”
紀宜遊拳頭捏的梆硬,咬牙切齒:“你最好說的是實話。”
黑影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喉間的血再也壓不下去,不斷地從唇間溢出,滴落浸入泥土,血珠子甚至沾到了紀宜遊的裙擺。
她後退兩步,看着奄奄一息的黑影皺眉:“找兩個信得過的人把他搬回主樓,再去府外找個大夫,從後面的側門帶進來。”
盛雲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震驚道:“姑娘真的要救他?”
“……”紀宜遊扯了扯唇,“不是,救我自己。”
黑影被四仰八叉的擡走後,徒留地上一攤與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髒血,暗紅色的令人心悸。
盛雲忐忑不安地用鞋尖踢着幹淨的泥,想把血覆蓋起來:“姑娘為何不把人送去外邊的醫館,留在府内豈不生異端。”
紀宜遊仰頭望着屋檐,兩層大抵六米,想要輕而易舉地上房頂可不是一件易事,她架梯子爬都得兩三分鐘。
“他方才說他是伏音宮的掌門人?”
盛雲光記得她家姑娘徒手舉起了巨石,其他一概從腦海中略過,含糊道:“好像是的。”
伏音宮。
若她的記憶沒出錯,伏音宮是她穿越前看的一本狗血武俠文裡的門派。
劇情狗血到簡直是邪魔歪道,她原以為結局總該正常點,哪能知道一碗狗血竟然能從頭潑到腳。
秉着好東西不能她一個人欣賞的态度,她把小說分享給室友桑枝後,兩人罵到了天明,閉眼再睜眼,好家夥,她就在碎冰池泡着了。
十年的鈎心鬥角、明争暗鬥,她都快忘了這個世界是一本巨大的狗血武俠文。
意識到這點後,她眉心皺得更緊了,她姐妹會不會也在書裡的某個地方。
她抓住盛雲的手:“找個機會,在京州的布告欄上幫我貼告示。”
盛雲滿頭霧水:“姑娘,是要找人嗎?”
“對。”
紀宜遊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十年的閨閣生活讓她本該深刻的現代記憶淡化,以至于她想了許久才想出合适的隻有現代人才會知曉的問題。
“隻要能正确回答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能來丞相府領取賞銀,先貼一年,若是來的人太多就撤了。”
她隻需要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九個字傳出去,且是從丞相府裡傳出去的信息擴散出去,桑枝若在這個世界沒失憶腦袋也沒糊塗,或許能順着找過來。
隻不過這種帶有賞銀的告示,一旦張貼出去,勢必會有亂七八糟的人來碰運氣,貼不了多久。
盛雲面上的疑惑更重了:“這是什麼意思。”
紀宜遊輕敲了下她的額頭,一雙圓潤的杏眼彎似月牙:“你就别管啦,小腦袋瓜想破了也想不出來。”
盛雲鼓了鼓腮,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毫不收斂地呼喊着:“三姑娘,出事了,老爺喚您去前廳。”
跑來的小厮氣喘籲籲地撐着膝蓋,呼吸聲快要蓋住嗓音:“半盞茶前,羽林将軍帶着大批官兵闖進府門,直言追查的刺客頗為狡猾,偷藏于府内,要搜府。”
“老爺不願,便在前廳犟着,現下正召各院前去廳内。”